驛站接待官員的房間寬敞明亮,乾淨整潔,還有種淡淡的薰香味。內室擺著一張紅木床,床上躺著的年輕男子緊閉著眼,神情有些痛苦。
他臉色蒼白,身上散發著濃重藥味,正是秦大夫在慌亂中勉強調製出來的創傷藥。
外間長桌邊坐著虞志遠父子以及秦大夫,三人神情都有些疲倦。
“老秦,拖累你了。我待會兒借輛馬車,你從這裡繞遠路回玉州吧。”
秦大夫回頭看了看內室毫無動靜的人,搖了搖頭。
“我兒參軍死得屍都找不到,老婆子慪得咽了氣,治了這位神神秘秘的病人,我回去說不定是死路一條。虞大人可否捎帶老夫一程?老夫一路幫裡面那位吊著氣,以後也進京謀生得了。”
虞志遠聞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頷首道:“自然可以,都是我連累了你。”
虞爍一直沒說話,看著房門發呆,不多會兒就見外面有道熟悉的影子閃動。他起身走過去開了門,果然見虞燦站在門口。“燦燦,怎麽了?”
由於趕路勞累,哪怕睡了一覺,虞燦臉上仍帶著疲倦。“哥,娘讓我來問問,今夜是歇在這裡,還是吃過飯休息一陣就趁夜趕路?”
虞爍和虞志遠早就商量過此事,聞言便道:“我們不好久留,可能半夜就要趕路。你和娘好生休息,這段時間要委屈你們受苦了。”
虞燦站在門口,余光瞥到內室床上躺著個人,想起上馬車前看到的那個巨大箱子,現在看來裡面肯定裝的定是這位景小將軍了。
她抿了抿唇,想到之前的擔憂,不由蹙起眉頭對虞爍道:“大哥,我和桃枝真的看到了一個很危險的人。他會不會是跟蹤我們,想殺......裡面那個客人?”
誰知虞爍聽了這話非但不緊張,反而衝她笑了笑。
“妹妹放心,他是來保護客人的,只是不便露面。我們之所以走得急,是怕玉州偏僻之地容易出事,如今上了官道,又在驛站留了行蹤,以後就安全了。”
虞燦很想問那為什麽還要急著趕路,慢慢走不是還能讓傷患好好養傷麽?可她見哥哥有些心不在焉,便懂事的沒有再多問。
“那你們也好好休息,我這就去讓人端飯菜過來。”
虞燦沒有再往裡瞧,轉身朝著自己和娘住的那屋去,走到半路,她後腦忽然一陣刺痛,腦海裡忽然閃過一段凌亂的畫面。
刀劍冷光劃破黑暗,帶著腥味的熱血飛濺,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臉上還帶著驚慌失措的表情......這場景,分明就發生在驛站外面!
虞燦雙腳發軟,頭疼加上恐懼,讓她捂著頭快要站立不住。忽然,腦海裡傳來兩個陌生男人的心聲。
【這丫頭竟是官家姑娘?呆呆傻傻哪像個閨秀!】
【小地方來的粗野村姑,不知道站一邊,非得在這中間礙手礙腳!】
兩人悶悶的聲音一響起,可怕的畫面一下子消失了。虞燦回過神,只見點頭哈腰的驛丞帶著一個滿臉諂媚的打雜,一口一個姑娘安好,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虞燦自不可能和他們計較,白著一張臉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屋裡,趁姚嬤嬤和琥珀不在,跑到姚氏身邊說了剛剛看到的畫面。
“娘,萬一真會發生怎麽辦?”
“燦燦別急,我們先去告訴你爹。”
姚氏聽她說得真,心中自是一團亂麻。她揪著袖口站起身,強自鎮定下來,不管這血光之災是不是預言,
既然聽到了,謹慎起見都該避一避才對。 姚氏帶著虞燦來到虞志遠父子屋中,把女兒腦海裡閃過的情景說了一遍,話音剛落,還未等到父子倆回應,外面就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虞爍神情一肅,站在窗邊推開一個縫隙望了望,回到爹娘和妹妹身邊壓低聲音道:“來了兩隊車馬,在外面吵起來了,看樣子有些古怪。爹,娘,你們趕緊帶人往地窖去。”
原本以驛站的安全程度,虞爍不至於如此緊張,可是聽到妹妹腦中閃過了那樣慘烈的畫面,他不得不有所防備。
這裡毗鄰兩個藩王的地盤,距離邊境也不遠,無論來者是鐵了心要亂殺一氣的彌人,還是兩個藩王的人馬,他們都有可能卷進一場麻煩。
特別是身邊還帶著被追殺的重要人物,虞爍半點不敢掉以輕心。
虞志遠叮囑兒子千萬要小心,趁那兩支車隊的人還未進門,他趕緊吩咐驛丞將他們帶到了地窖。
驛丞正忙活著,聞言有些不滿,表面雖恭敬,語氣卻是掩飾不住鄙夷。“我說大人,外面不過是吵嘴,以大人的身份何至於這樣緊張?”
虞志遠坐在大箱子上方,喘了口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若不嫌棄,便與我們擠一擠吧。”
驛丞略乾巴巴地笑了兩聲,道:“哎喲,小的豈敢!您幾位慢慢歇著吧。待架吵完,小的再來請你們。”
【一家窩囊廢,怪道養出個小家子氣女兒!】
虞燦腦海裡響起驛丞的聲音,與正常說話不同,心裡話總像是隔了一堵牆,聽起來悶悶的。她不高興地嘟了嘟嘴,把腦袋埋進了姚氏懷裡。
等驛丞走了,姚嬤嬤別上地窖的門,和琥珀一起抱著睡熟的虞燁和虞靈,帶領一乾下人坐在地窖另一邊。
虞志遠將大箱子打開透氣,虞燦早就好奇不已,趁機朝裡面瞥了一眼,隻覺這人長得比她哥哥和爹還要好看。
她正想著,這輩子好像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可腦子又浮現出另一雙黑暗幽深的眼眸。
在虞燦走神之際,秦大夫忍不住問道:“虞大人,外面來的是什麽人?我們為何要如此顧忌?”
虞志遠沒法明說,隻好抱歉道:“老秦,知道的越少對你越好。”
秦大夫聞言一楞,轉念一想確實如此,檢查了一下傷患情況,便自行到另一邊的角落眯眼養神。
一家人勞累了一天,誰都沒心思開口說話,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外面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那聲音在安靜的地窖回蕩,讓眾人的心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