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準時的被鬧鍾吵醒，黎音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掀開被子，下床按掉了鬧鍾。

　　鈴聲停止時，她哆嗦的緊了緊睡衣，然後踩著拖鞋一路來到了衛生間，立刻擰開了溫水，窸窸窣窣的洗漱聲後，她用毛巾擦幹了臉，抬頭望著鏡子裡那個被凍得發抖的少女。

　　“啊…啊……啊欠———”

　　一聲噴嚏把黎音的鼻涕都醒了出來，她呆呆的看著裡面發絲散亂狼狽的自己。

　　昨天她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所以怎麽也沒想到沒開空調的房間居然這麽冷。

　　好處是這一聲噴嚏直接把黎音從迷糊的狀態喚醒了。

　　“總感覺好像有什麽人在嘀咕我……”她搖了搖頭。

　　希望是錯覺。

　　打開了空調，感受到房間空氣的不停回暖，她松了口氣，接著來到電腦前把昨晚寫完沒來得及傳輸的作業傳到「學院」，然後一邊咬著昨晚剩下的半根巧克力，一邊打開了校園網頁。

　　時間還早，她們七點五十五到教室就好！

　　網頁上的校園新聞已經更新了一大輪，但是置頂的位置上那條#學院一年級，003號教學樓發生重大惡意攻擊事件#，還很顯眼的被放在首頁，雖然置頂已經取消了，但是依舊能感覺到這次事件的嚴重性。

　　她估摸著，那個黃發的男生此刻大概已經被取消了學籍，從「學院」開除了吧。

　　對於讓她昨晚吃泡麵的家夥，黎音那是一點都沒有同情的情緒。

　　轉眼時間就來到了七點二十八，已經到了該去學院報道的時候了，她離開電腦桌前，把那個黑色是頭盔取下來，然後坐到床上，分針已經到了二十九。

　　已經到了上學的時間了。

　　長舒一口氣，黎音輕輕戴上了頭盔，手指勾下貓咪拖鞋，然後緩緩躺在了床上，一切準備完成後，就撥動了一旁黑色機箱上的宮殿按鈕，幾乎同一時刻，頭盔上的燈光亮起，伴隨著一個機械清澈的女聲:

　　“請注意，al5493793號頭盔，開始為您服務。”

　　“正在啟動服務器對接模式。”

　　“學院開始連接準備，請保持平躺，四肢放松。”

　　“性別核實。”

　　“基因核實。”

　　“身份核實。”

　　“雲端已連接。”

　　“一切準備就緒，請保持大腦放松，請閉眼。”

　　黎音的視線望著那掛在牆壁上了小貓圓型鍾，鵝黃色的頭盔目鏡將房間殷出淡淡的黃暈，她眼皮隨著聲音垂落，閉目前的刹那，指針真好經過30。

　　“三;”

　　“二;”

　　“一;”

　　“前方用幻想堆砌的時空，目的地，宮殿，祝您旅途愉快。”

　　經過了一陣輕微的頭暈後，黎音感覺到了身體的輕松落實感，同時伴隨著一陣悅耳的提示音，是比之前女聲更稚嫩的聲音，仿佛提醒著世界的交接轉換:

　　“歡迎到達學院，祝您在屬於您的宮殿，學習和生活愉快。”

　　伴隨這個半年裡黎音聽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聲音，她輕輕睜開眼睛，自己正站在一個直立只有半徑兩米的艙內，面前玻璃的門上映著自己一米六的身影，黑色校服整齊的束在身上。

　　她輕輕拎起一邊掛著的黑色挎包，隨後緩緩開啟面前的玻璃門，踏入了面前的世界。

　　周圍也有許許多多同樣的艙門打開，然後伶仃的開始走出人影，這裡是「學院」的登錄區域，所有學生第一次來到學院，

都要從這樣的區域裡登錄進來。　　同樣的，昨晚的作業也是通過這裡傳輸進現實的電腦上的。

　　她左右看了看，人並不是很多，但大多數三三兩兩成對，她收回了目光，把背包斜挎在肩上，然後往前走去。

　　這裡人不是很多的原因，是因為學院擁有學生的寢樓區，在校學生可以根據樓區不同，花一些學幣來購買擁有，也就是類似現實的學校宿舍。

　　而大多數人都選擇購買寢樓，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這個世界擁有「在線睡眠」系統。

　　顧名思義，也就是可以直接不用登出去，晚上也可以直接住校，就好像真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一樣，同時能夠擁有和現實幾乎等同的睡眠質量。

　　黎音能從這裡走出來，自然沒有買寢樓，其中有很多複雜的原因，但很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怎麽喜歡這種生活方式，她更喜歡與現實交疊，規律一點的作息。

　　她始終覺得，現實和虛擬，應該是七成對三成，不過這裡的很多學生是反過來了，除了周休的周六和周日，大多數人五天時間都選擇一直待在學院。

　　……當然，黎音不選擇學院寢室，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這個世界休息就需要提前在現實裡打好營養針，這是一種能讓人保持五天一直登錄狀態的針劑，這個針很貴，嗯，她不是很用得起…

　　……

　　走過幾條樹蔭小路，她背著挎包，周圍人影窸窣，各個年級的都有，教學樓雖然不同，但嘈雜聲總是一樣的，在清晨的微風裡，在頭頂這片十分真實晴朗的天空下，熱切而優雅。

　　怎麽看怎麽也不像一個剛剛發生學員傷人事件的學院。

　　除了周圍熙熙攘攘的討論聲。

　　“那片教學樓昨天好像出事了。”有聲音說著。

　　“嗯，我看到了，昨天晚上的時候，看公告好像一共牽連了十八人。”

　　“真的是挺多人了，我二年級了，兩年都沒有見過這麽嚴重的傷人事件了。”

　　“噗，同學，我到現在三年級了都沒有見過，說起來那個凶手好像是個三年級，真給我們三年級丟臉啊…我可是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三好學生。”

　　“學長，不能以偏概全，三年級也是從一年級過來的，這種案子每個月都會有，每個年級大多數都是好學生的，而且一年級喜歡違規的也不少。”

　　“雖然這樣說，但是高年級的危險性還是更大一些，不過我聽說那個違規的凶手被後來直接被製服了，製服他的人上面是保密的，是老師嗎?”

　　“可能性挺大的，年級之間的「生格」差距挺大的，一年級的學生能製服三年級學生的概率很低。”

　　“確實，那些被弄了的一年級真是可憐，一周不能登陸學院，也不知道得落下多少作業，學分……欸，學長，還不知道呢你是魔法還是言靈啊……”

　　周圍一路上談論的聲音毫不遮掩，黎音也是聽了個遍，這讓她了解到昨晚那件事真的挺大的。她安靜的走在街上，晨風清拂，拂動了她額前的頭髮，也把那些個聲音留在了身後。

　　很快，她就來到了她的一年級教學樓前，周圍人流熙攘，她跟著人群走向了教學樓裡面，可畢竟是昨晚事故的根源地，周圍討論的聲音更大了，而且幾乎全部都是在討論這件事情。

　　黎音邁上樓梯時，眼前的光景把她的記憶拉回了昨晚，毀掉的建築已經全部修複好了，現在樓道完整，絲毫看不出一絲破壞的痕跡，她一路上樓，卻在三樓半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領著箱子，正在和人交談，但也注意到了她:“黎音?”

　　“嗯。”她停下腳步。

　　“我這裡還有事，你先上樓吧！”那人轉頭對旁邊的人說。

　　待旁邊的老師走了後，他低頭看了打量了一眼一身黑色校服的她，然後笑了笑:“你在這裡上課嗎?”

　　“嗯。”她點頭。

　　“那幸虧你沒事，昨天的校園通報置頂你看了吧，這裡昨晚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被害學生達到了十八人，我昨晚接到通知以後才過來的。”

　　他手指摸了摸牆壁，眉角也嚴肅了起來:“根據我當時來到的第一現場來看，那個學生大概不會低於四級生格，我來的時候從三樓走廊到五樓的階梯，連帶牆壁，都沒有幾塊完整的，你很幸運，四級生格往上的比很多老師要厲害了，為了不影響第二天的課程，我也是連夜才把這裡給修複好的。”

　　“嗯嗯……辛苦了。”然後她突然歪頭:“葉尋專員哥哥查了我的學號了嗎?”

　　“啊……?”葉尋一呆，但馬上反應過來了，緩緩說:“嗯，當然，不然我怎麽知道你的名字呢，不過……”

　　他輕輕彈了一下右側肩章，示意了一下:“你直接叫我葉專員，或者葉尋先生也可以，葉尋專員哥哥這個稱呼，說實話有些奇怪。”

　　“嗯嗯。”她原地站直，認真點頭:“我記住了。”

　　“那現在已經七點三十九了，我需要回專寢休息了，你也去教室吧，對了”他瞥了一眼她的黑色挎包，輕輕笑說:“圖書館前的道路模型錯誤bug已經修複好了，你可以放心去送書。”

　　“好的，謝謝葉尋專員。”她禮貌的鞠躬後，就邁步上了樓梯。

　　果然……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學校沒人知道她就是抹除了那凶手的學生。

　　到了五樓的九班，教室內已經來了一半的人，黎音來到自己的座位把挎包斜在凳子上，然後摸出課業和一本書，坐了下來。

　　周圍吵吵嚷嚷的，她拄著側臉翻著書，旁邊人來人往，她心思卻有一半不在書上。

　　倒不是因為周圍吵鬧的緣故，雖然今天清晨的教室相較於以往確實有些稍稍的喧囂一些。

　　主要的原因還是來自昨晚。

　　……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老感覺今天要發生什麽，而且一定和她有關。

　　但是剛才遇到了葉尋專員，連他都不知道她其實就是抹除了凶手的人，所以這種不安的感覺，應該是……

　　“錯覺吧…”她揉了揉腦袋，試圖壓下這種感覺。

　　作為一個把書當成第二生命的女孩，黎音其實很少會被其他的某一種心情束縛住的，而這種心情自從半年前入校後，就再也沒什麽特別的東西讓她安靜的個人世界掀起什麽波瀾。

　　盡管身處一所建立在虛擬現實的學院，盡管這裡的一切都那麽新穎，擁有著現實裡所沒有的一切神奇，但…

　　黎音一直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也不是很擅長和別人交朋友。

　　她一俯身趴在桌子上，雙臂環住自己的臉，能感覺到睫毛木梳一樣刷在胳膊上，癢癢的。

　　濃密的劉海後面是她黑色的眼睛，裡面正倒映著胸前那個不停搖晃著的小小玩偶掛飾，搖搖晃晃，好像晃進了半年前的午後。

　　……不知道半年前的那個男人說的東西，我真的找到了嗎?

　　她依照那人的話語來到了這所奇特的學院，到現在和周圍的同學都比較熟悉，也沒有什麽仇怨，但也沒有一個朋友，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雖然這是她刻意變成這樣的。

　　連帶著衛生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也是她自己推薦的自己當的，原因也蠻單純，就是為了那個三級權限每周可以免費多借一本書看。

　　當然，還為了學分。

　　不知怎麽，她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昨晚那個暴虐黃發的男生倒地前的眼神，好像有那麽一瞬間是釋然的。

　　可能那一刻的他真正達成了什麽目的吧，而當時自己貌似還傻傻的問了一句:你後悔嗎?

　　胸前的玩偶搖搖晃晃，最後在她的目光裡逐漸平息。

　　是的呢，世界這樣的大，所以一定不只有她一個人，不依賴這所學院所塑造的美好。

　　黎音就這樣趴到了金烏倫方塔的上課鈴聲響起，然後才緩緩坐起來，門外老師走了進來，開始若無其事的上課，也沒有提到昨晚發生的大事件。

　　教室也恢復了寧靜，時間就在某一時刻齊刷刷的翻書聲裡靜靜流淌，而她卻總是靜不下來心。

　　今天怎麽了?她撓了撓臉頰，難道自己還沒有從昨天到蒸籠狀態緩過來嗎?或者還是留下心理陰影了?

　　不對，她還是覺得平靜不下來的原因，在於感覺今天要發生什麽事。

　　不想了，聽課。

　　黎音按捺住了自己的心，目光重新回到台上的老師身上，那裡的老師正好轉過頭，然後…

　　非常明顯，她感覺到了。

　　她感覺到有目光看了她一下，這是她的言靈的回饋，很清晰，很真實，不會是假的。

　　因為她的貓不會騙她。

　　她怔了一秒，然後低頭看書。

　　哇，不會吧，難道真的要發生什麽事了?

　　難道還真有人會在上課時候特意注意她這個“毛遂自薦的沙雕衛生員”吧。

　　她真的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再之後那個目光再也沒有來到她的身上。

　　包括後來直到下課的時候，也沒有。

　　而隨著一節課一節課的流逝，黎音的心情也重新輕松起來。

　　可能是看別人時候，不注意的掃到她了吧，她想。

　　時間很快到了上午第四節課，也是上午最後一節課，物理課。

　　她如往常一般翻開書， 但是卻還是留了一抹注意力在她的言靈上，就在這個時候，她很明顯的注意到隔兩排座位的一個瘦削的身影，看了她一眼。

　　嗯……?

　　是那個人！

　　黎音終於知道了那個人是誰，那個名字隨著那個身影浮現在腦海的時刻，一堆標簽就順其自然的湧出來了:

　　序弦，男，這個名字大概是化名，所有學院的注冊生都可以為自己取一個化名，為的是不暴露現實的名字。

　　不過黎音用的是本名。

　　這個人在黎音印象裡，是一個比較自戀，但是各方面能力很強的同學，管理學系，能力好像是魔法，酷愛在學院世界洗澡，並且還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洗澡的好處，有點古怪，嗯……

　　她就了解這麽多，但是不知道序弦上課時候看她幹什麽。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言靈傳來了反饋，她很明顯的注意的序弦的小動作，他一揚手，一個紙團就飛過來了，不會錯，那方向就是她這裡。

　　吧嗒。

　　她也沒有躲閃，那紙條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正好砸到她頭髮上，然後落了下來，在書上。

　　“……”

　　黎音靜靜的盯著書上的紙團，停頓了幾秒，然後配合的回頭看了一眼，結果那裡的序弦一臉正經，望著台上，仿佛全世界都不關他的事情。

　　她轉回視線，伸手把紙團一點點鋪開，上面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落入眼底:

　　一會中午放學，教學樓後那顆松樹下，等我。

　　。。。。。。。。。。。。。。。。——序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