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沒有回答問題，他低頭喘著氣。

　黑暗的殺念在這瘋狂地戰鬥裡悄然襲上心頭。

　他神識可籠罩數十裡，自然知道這數十裡有多少悲歡離合，多少人失了家人親人，多少人在痛哭流涕，在無助地哀嚎，而一切都是拜這些狼騎所賜。

　“惡人難度，不如殺之！”

　“以德報怨，何以報恩?”

　“殺！殺！殺！屠殺了這些士兵，蠶食鯨吞他們，只要三萬狼騎全部消失，那相柳也不過是個笑話，洛孤寒也不過是個笑話！”

　“你不是擔心姐姐麽，你不是害怕麻煩麽?那就滅了他們，屠了他們啊！先殺眼前之人，不死不休，再殺三萬蒼狼騎兵，殺了相柳，再殺了聖會，誰攔我我便殺誰，殺的百萬，血流成河！”

　“殺殺殺！”

　黑暗的小人兒趁機佔據了他的心扉。

　瞳孔裡那“黑暗”“欲求”“無情”三顆心念飛快盤旋，而瞬間後兩者暫時消隱，而被黑暗所取代。

　一股強烈的違和感衝擊到了夏極心頭。

　他隻覺得如果徹底順從了這股欲念，那麽今後自己也許就不是自己了...

　他會被這股仇恨徹底佔據，然後也會失了本心，而墮入殺道。

　今後，他不會再有那鹹魚的生活，而會四處殺戮。

　今後，他再也無法享受平常生活裡的安寧，會展露實力，四處廝殺。

　今後，姐姐也許會震驚一下，他身邊的人也許會震驚一下，但隨著身份的暴露，他會面對永無止境的戰鬥。

　今後，他將變得越來越可怕，殺戮將會成為他唯一的朋友。

　十年修道，一念成魔。

　尤其是在這天人第一大限的時候。

　他的選擇，就是他今後的道。

　這是道心。

　只不過剛剛這殺心，讓他全身散發出恐怖的黑暗氣息。

　難民之中，壯丁依然在斷後。

　他們靜靜看著那恐怖的巨人。

　地藏大人在與狼騎對峙，他們怎麽可以直接離開?

　但狼騎卻在悄悄地後挪。

　就趁著那地藏魔僧低頭髮愣的時候。

　那五千狼騎居然直接逃了，發足狂奔。

　難民之中的壯丁露出敬畏之色，正想著說幾句感謝的話，卻忽然覺得這位地藏大人有了些奇怪的變化。

　在那約莫八十米的軍魂巨人小時候，這位六七米的地藏則成了一個怪物。

　他身上彌漫著一股駭人的讓人不易親近的氣息。

　本來還想說幾句的難民，忽然間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同時露出一種懼怕。

　就好像一群逃亡的兔子，遇到了惡狼，這時候有一隻猛獸趕走了惡狼，它們正準備感激，結果發現來救它們的竟是一頭獅子。

　然後，在某個人先一步退下的時候，其他人也開始緩緩退後。

　“快走。”

　“要不要請求地藏大人護送我們離開?畢竟之後我們還可能遇到危險。”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地藏大人既然肯為我們出手，那一定會同意護送我們...”

　“快走吧...這位並非善類！我能感到殺氣。”

　“他可是為了幫助我們，才戰鬥到現在，他這樣是不是受傷了呢?”

　“別管了，他現在很危險。”

　“快！快走！”

　沙沙沙...

　腳步聲小聲而又密集的遠去了。

　各種討論聲也遠去了。

　有仗義的。

　有想道德綁架的。

　有恐懼的。

　各式各樣...

　夏極低著頭站了很久，緊握著的拳緩緩松開了。

　他的身形也在變回原本的模樣。

　大雪也在這時飄落了。

　先是落下了一片六棱雪花，緊隨著便是天地間卷著的蒼茫與淒涼，淹沒過他的身軀。

　他盤膝而坐。

　冰冷的雪將他埋葬在了其中。

　直到他的心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才舒了口氣。

　“我並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代表正義的主角...我想守護的只是寥寥幾個人而已。”

　說完這句話，他心底的鬱結、殺意開始消散。

　他還是他。

　又或者說，他已經在抵抗殺心的道路上邁出了一步。

　他抵禦住了，心底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寧靜和孤獨。

　他不會衝向那吞噬生命的戰場，去自認為可以拯救什麽，去自認為自己殺心驅使的、欲念驅使的就是正義，就不是欲望。

　他不會在許多年後後悔，只剩一句安慰自己的話“為了天下，而放棄了家”。

　他已經醒過來了。

　這一刻，他已知足。

　因為，天闕城裡，有一個家人等待的家。

　因為，他還是一條雖然很強，但過分懶散的鹹魚。

　...

　追狩難民的事並沒有持續。

　在王閣老一系的推動下，天子很快派出趙骨去傳令洛孤寒，讓停止一切追殺。

　只不過這些難民卻是帶著仇恨北上了。

　北上有黃巾寇。

　天下有七大寇。

　...

　此時。

　黑暗的一方。

　未知的地域。

　放著一張長桌。

　那長桌如是懸浮著。

　四方放了十八張椅子樣的陰影。

　只不過，這些椅子上大多是空著的，真正坐滿的只有九人。

　九人形態各異，有的...甚至都不是人形。

　沙沙沙...

　九人的影子搖晃了下，然後又重新清晰起來。

　“陰司的魔僧地藏一人擊敗了五千狼騎形成的軍魂巨人。”

　“陰司的馬面，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神話境界強者了。”

　“燭龍的死，我已經確認過了，應該是一擊斃命，燭龍是傳奇境強者，能秒殺他的閻羅定然也是神話境強者。”

　“燭龍的能力，各位應該都清楚。”

　“那段時間，燭龍其實是與定北侯二對一...更有幽靈莊主趁閻羅不在，偷襲王都，結果卻隕落當場。”

　“陰司內圍有十八席， 與我們一樣，一對一的話，諸位有誰能穩操勝券?”

　那九道黑影忽然沉默下來。

　很久，久到時間都似乎靜止了。

　才有人問了一句:“所以，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要和這樣的一個勢力為敵?”

　有人似乎知道些內情，“起因好像是燭龍地界有人刺殺如今的皇后夏寧，引起了陰司不滿，眾所周知，陰司是護著皇后姐弟倆的。

　其余時候，他們並沒有出手。”

　“所以，我們就是因為這麽一對姐弟，就要和陰司死杠到底麽?諸位...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們是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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