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隻穿了身寬松睡袍,大大咧咧坐在了酒樓上,點了一桌菜,又叫了兩壇美酒。
店家是邊境的人,自然認不得他是大周上將軍,待到要上菜時只是滿臉生疑。
“客官,小店的規矩是先付錢。”
店家陪著笑,看著這少年。
夏極摸了摸口袋,空的,沒錢。
他一揚手,喊道:“錢呢?”
店家只是暗暗冷笑不已。
你當錢能飛過來?
沒錢出來裝什麽富?
等了一小會。
他的面色已經開始變得陰陽怪氣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樓梯口傳來“噔噔噔”的聲音,沒多久一個魁梧而有些瀟灑的壯漢跑了上來,屈指一彈,就是一粒金豆子射入了店家懷裡。
“錢來了,快上菜,上酒。”
來人正是王傲,他擺擺手,“再多兩壇酒,加點薑絲,紅棗,枸杞,老參,鹿茸,虎...”
店家聽著這些大補的料,面色有點怪:“這麽多...還要加錢。”
王傲又是丟一張面值百兩的銀票,“夠了沒?”
“夠了夠了。”店家欣喜若狂,決定把店鋪裡的大補之物統統加上。
沒多久。
崔玨,葉騰,趙玄衣也都走上了樓梯。
崔玨有些膽怯地道了聲“上將軍”。
葉騰則是一抱拳。
趙玄衣微笑著喊了聲“夏將軍”。
這幾人對於夏極都是存了些感激的。
首先,夏極不爭,對任何人都不具備威脅,他性子看起來像花花公子,又多了幾分風流才子的詩意文情,但這詩人般的風流裡卻沒有扭扭捏捏,而只有豪爽瀟灑,這性子讓這幾人都不討厭。
其次,關鍵時刻,夏極最後出場,扭轉了大周西夏比武的勝負,為這裡的幾人都挽留了不少面子,要不是他,崔玨,葉騰就要承擔敗北的罵名,趙玄衣也會受到責罰,所以這好感就直接上來了。
“坐吧坐吧。”
夏極往後仰靠在木梁圓木主上,半扶著欄杆。
其他幾人無法向他這般放浪形骸,都好好坐在位置上。
夏極俯瞰著酒樓下的小鎮街道。
這有著各種人川流不息的道路,在飄雪的黃昏最是熱鬧。
紅燈籠在風裡搖著,讓飄零的雪花都染上了些血色。
初入小樓的異域胡女在矮台上輕輕跺腳,一抬頭就能看到樓頂的夏極。
夏極對她笑了笑,眨眨眼,異域女子也是大膽,看到這少年俊俏,居然也是反拋一個媚眼。
王傲默默看著,忍不住又掏出了鏡子,理了理髮型,吹起面前的幾縷劉海,讓自己多幾分浪子氣息,然後也趴到欄杆前。
那與夏極正暗送秋波的異族少女,驟然看到了多了張臉龐,於是皺眉瞪了王傲一眼,就低頭走入了小樓。
王傲愕然,隨後苦笑道:“夏將軍,王傲是真的服你了。”
其余幾人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沒多久,上了酒。
幾人就著菜,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來。
趙玄衣忽道:“其實我也是天闕學宮的學生,只不過已經出來七年了...看到你們還真是想起過去的學宮生活。”
王傲哈哈笑道:“大周刑堂與兵部的棟梁之才裡,可是常常遇到學長學姐,沒想到趙將軍也是...看將軍這年齡,應該是上一代,在大周歷205級畢業的學長吧?”
趙玄衣點點頭,
哈哈笑道:“學宮五年一畢業,真是有些懷念了,只不過那時候我們裡可沒有夏將軍這麽有趣的人。” 他露出些回憶的神色:“學宮共分四級學生,基本五年算是一個層次,每一級學生少則三十多人,多則五十幾人,學生裡自然有相處的好的,也有相處的不好的,算是一個個小圈子。
你們幾人算是這一代的翹楚了,今後自然也會親近許多。
學生時代的感情最是純潔,等走出去了,這江湖,這世界,爾虞我詐,紛紛擾擾,真相撲朔迷離...
所以,趙某賣個老,勸你們珍惜這份友誼。
因為,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王傲挑了挑眉道:“那...夏將軍今晚帶我們這些同學一起玩吧...”
夏極搖搖頭:“累,今晚回去補覺。”
累??
王傲愣了愣。
其余幾人也愣了愣。
忽然,他們醒悟過來。
上將軍昨晚到底有多凶猛?才會睡到傍晚都沒恢復。
沒想到雷堂主居然也是個深不可測的女人啊。
一時間,場面震驚到尷尬。
王傲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投來羨慕的目光。
這時候,葉騰岔開話題道:“趙師兄那一代的朋友呢,現在都在何處呢?”
趙玄衣神色有些複雜,“我那時候也有四個朋友,三男一女。”
王傲插嘴道:“李元兒那種?”
眾人短暫的沉默了下。
老實說,李元兒的五官並不醜,甚至還有些清秀。
只不過,她身高比在場的幾個男人都高,而且那病怏怏的模樣讓男人生不出任何興趣,雙手各拎著一個大錘,好像就是一個裹著人皮的怪物,行走的碾壓機。
師妹師姐如果像她那樣...
趙玄衣搖搖頭道:“阿碧...可是我們四人的初戀。
她很漂亮,也很溫柔。每次我們出去歷練,她都會很細心地分析任務,做好調查,甚至去向風媒購買信息,做好萬全準備,不像我們這些男人大大咧咧的。
有阿碧在,我們的任務都是順風順水。
當時我們幾個人還開玩笑,說誰能娶了阿碧,那一定要給其他三人發一千兩銀子的大紅包。”
“那現在呢?這位阿碧師姐,如今在刑堂嗎?”崔玨也好奇地問了句。
趙玄衣露出苦笑,飲了口酒,“阿碧的全名叫禪碧...”
“禪碧?這名字好熟悉...”
王傲嘀咕了聲。
葉騰也思索著,忽然他皺眉想說什麽,卻沒說出口。
趙玄衣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直接道:“葉騰師弟沒有想錯,就是魔教那位滿手血腥的魔女...禪碧。 ”
眾人頓時無言了。
趙玄衣道:“所以分道揚鑣之後,命運是真的很奇妙,會把人引到不同方向。”
說到這話題,頓時沉悶了起來。
幾人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
大補的暖酒入了五髒六腑,頓時化作了欲望。
而這時,鄰桌那一名之前與夏極暗送秋波的胡女走了上來,笑嘻嘻道:“幾位壯士今晚可有空呢?”
王傲雙眼放芒,醉醺醺道:“有有有!”
那胡女身子一扭,卻坐在了夏極身側,手指輕輕在夏極手臂上敲打,勾動,呵氣,“我們最喜歡中原的壯士...這次可有好幾位姐妹說要見識一下中原的人呢。”
夏極看了看對面那四人,側頭微笑著看著那胡女。
在他目光裡,胡女心跳驟然加速。
夏極道:“走吧,帶我們去。”
崔玨道:“不...不好吧?”
他才說出口,就被王傲猛拍了下頭:“小崔,你不去就早點回去,哥哥們的事你別管。”
崔玨此時隻覺腹中火燒,看了看那胡女,小聲道:“我去。”
“我去?你究竟去不去?”
“我去的。”
片刻後。
幾人隨著那胡女出了酒樓,入了一座鎮上的大宅院。
只是不知何時,夏極卻不見了。
胡女找不到夏極,卻見其他幾名中原人也不錯,於是也不管了。
在喧鬧之外,是靜靜踏雪而行的少年,他抬手,托起一片雪,輕輕呵開,喃喃了聲:“友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