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的女童推門而入,左手托一遝上好符紙,右手拿一方朱砂硯。
這是十日扶桑的弟子青鳥。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在石頭上的女童,之前引她進來倒是沒有好好注意,如今看了一眼。
純潔無暇一塵不染,神色漠然似對天下一切興衰都不關心,周身散發著玄奇的道意,一舉一動都應和著天地,便是聖潔極致。
青鳥心底竟忽的生出些自慚形穢的念頭,這便是道心動了。而成仙後,她從未如此,駭地急忙低頭,急忙使用觀想法來鎮壓這種心魔。
女童翹著小腿,側坐在石頭上,一雙雪白的小足在空氣裡搖著晃著。
青鳥低頭便是看到了那雙小腳,指甲上沒有花油,但卻是美的驚心動魄,她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倉惶之間,急忙抬頭,卻見女童那一張聖潔的臉龐正如佛龕上的神像,漠然注視著她。
無數情緒忽然衝上她的心頭。
她本就是眾多弟子中最弱的一個,提升幾乎都靠著妖丹,此時心動第二次,面前女童竟如心魔存在於她面前。
就好像大道就在她面前,冷漠地質問著“你靠妖丹修行,爾心何誠?!!”
此話直指人心!
“我...我...我...”青鳥忽然隻覺周身發熱,似要噴血,一股虛弱感同時傳遍周身。
馬面:???
老者也愣了愣,他特意讓青鳥進來,便是估算到了這女童對於男子的可怕殺傷力,但沒想到自己的女徒弟還是著了相。
於是,他冷哼一聲:“青鳥!!”
此聲雖不響亮,但卻如黃鍾大呂,振聾發聵,在青鳥心底炸開了。
那玲瓏女童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閉著眼把黃色符紙,以及盛著上好朱砂的仙鶴雕硯放在她面前,然後匆匆離開。
她才出門。
門外的幾名弟子好奇的看著她。
“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但好像修為一下子少了十多年。”
“不會吧,師妹,你做什麽了?”
“我...我就是看了她一眼。”
白鶴沉默了。
他想起那女童的模樣,忽然之間沉寂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要知道,這些日子他已經徹底壓製住了之前心動的感覺了,甚至很疑惑自己為什麽會提出什麽“輸了做我道侶”的賭注。如今...只是一次回想,便是將這段日子的壓製全部掀翻了。
他開始喘著粗氣。
青鳥無語道:“師兄,你怎麽了?”
“我...我就是想了她一下...”
一臉懶散的男孩:“不得了不得了,仙界說有九大魔動,這姑娘怕不是就是其中之一吧?”
白鶴一愣:“魔動?”
他開始迅速產生聯想。
聖潔的極致:道還真。
一旁的青鳥顯然已經聯想到了,這邊的都不是散修,知道的信息也比其他宗門的散仙強得多,於是她幾乎是直接脫口而出道:“你是說那一位聖人斬出的元神?!”
白鶴:“泥丸宮裡藏元神,一朝頓悟道心存,雲霄九重登聖位,我意為天道還真。
這是那位大人斬出元神時所說的話,而眾所周知,莫說是靈紋仙人,便是仙尊大帝半聖,都不可能斬出元神...
所以那道還真是完全的聖人修道執念所化,聖潔美貌到了極致...
據傳她在仙界行走,若是功力弱些的仙人凝神看她,都會直接生出心魔,功力下跌...
這...這景象和你我所遇,何其相似?!”
青鳥愣愣道:“不可能吧?道還真怎麽可能在人間?”
白鶴:“說不定是入了輪回,恰好轉世到了人間道呢?”
兩人沉默了下來。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有紅衣侍從來報。
三人對視一眼,青鳥白鶴都一副“溜了溜了”的模樣,這還看什麽啊,再看幾眼自己功力怕是又要跌了。
兩個仙人走到門前,紅衣侍從低首恭敬道:“鬼鴉大人來問,是否需要派人暗中保護逍遙仙,畢竟逍遙仙去往妖魔海域前來過此處。”
鬼鴉在九峰地位神秘,是十日扶桑的一名弟子,但卻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若說地位,怕就是這九峰修士界的地下君王了。
九峰自然也不像表面那麽平靜。
小仙界比之人間便是皇廷,然而這又如何?
青鳥白鶴有些尷尬地回到庭院門前,兩人都不敢再進門了。
於是,那懶散的小師弟恰到好處的提示可以用剪刀石頭布的方法來決定。
然後...白鶴輸了。
白鶴推開了門。
白鶴的心開始狂跳。
似乎每走一步,心跳的頻率都會加快幾分。
馬面右手捏著粗毛的大狼毫,在朱砂上蘸了蘸,正在專注地繪著符兵。
她已經繪了一半了。
十日扶桑的眉頭在跳。
媽的。
這不是我的功法嗎?
我就用了兩次,你就學會了?
不不不,這一門【十陽符兵道法】不是那麽容易可以學會的...
此時看到白鶴面色有些紅低頭走了進來。
十日扶桑低沉地喊了聲:“白鶴!!”
那男孩就如被震醒了一般,開始大口大口喘氣。
他這是已經看到了馬面的模樣,所以即便不去看,但只要靠近了就會被影響到。
白鶴急忙開口道:“老師,鬼鴉師兄問您是否需要暗中保護逍遙仙。”
十日扶桑腦中閃過不少信息。
逍遙仙乃是舊派仙人中的代表,如此獨往妖魔海域,雖然是必死無疑有去無回,但如此精神定然會激勵舊派仙人,讓他們喊出“一個逍遙仙倒下了,千萬個逍遙仙站起來了”這樣的話。現如今,雖然仙界中大多職位是被新派仙人所掌控,但舊派仙人的潛力卻是可怕無比,這一群曾經的仙神在神話時代與妖族廝殺時隕落了不少,如今歷經輪回,若是能夠重新問鼎大道,那麽成就定然更勝從前,而這些顯然是新派仙人不想看到的一幕。
所以,新派仙人雖然也挺佩服那位太乙青華大帝轉世的逍遙仙,但是佩服歸佩服,該做的事是一件都不會少的。
直接悄悄攔截下逍遙仙,這都算是善良了。
而悄悄殺死逍遙仙,則是愚蠢...
還有一些可怕的仙人會想出你根本無法揣度的計策...只不過他們會把這個計策用最自然的方式表達出來,讓人覺得好像就是如此。
鬼鴉知道這些東西,所以他摸不清老師的態度,想來問問。
十日扶桑想了半晌。
淡淡道:“順其自然。”
白鶴:???
那這到底是要保護啊,還是不要保護啊...
不管了,老師怎麽說,我就怎麽傳。
於是,他急忙跑了出去,在經過馬面的時候,那女童忽然一揚手道:“老頭兒,我畫好了,這符籙就是我這七天的領悟。”
白鶴心跳已經快到了極致,忍不住就看向了女童。
極美。
極聖潔。
好像就是道意本身,擁有了她好像就擁有了自己苦苦追尋而無法的得到的大道。
他越發沉淪,理智正在慢慢喪失。
而就在這時,一道振聾發聵的聲音傳來:
“白鶴,出去!”
裹著白氅的男童這才略微清醒過來,飛速跑了出去。
馬面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弱者不值得她正視。
她手指一揚,符籙便是飄入了十日扶桑手中。
老者看了一會兒,不由地沉默了。
等等!
“你玄元七十二浮世在神話境難道領會的也是八卦符籙?”
馬面想了想。
腦海裡傳來夏極的聲音:“不置可否,破碎元神的神話符籙不能被人知道,否則順藤摸瓜會找到很多東西。”
夏極的主魂顯然也是老陰逼...
於是,馬面淡淡道:“不告訴你。”
老者:...
應該是。
否則不可能在七天裡既領悟了老朽的八卦符籙,又領會了這十陽符兵之法。
馬面又問:“怎麽樣?”
十日扶桑忽然問道:“姑娘認識道還真麽?”
馬面搖搖頭。
十日扶桑也不追問,他決定抽空去問問仙帝,看看道還真還在不在仙界。
假如不在...
他可是一定要和這位結個善緣。
這緣也許今世用不到,但來世可說不準。
馬面道:“那我繼續領悟了,三個月後,再和我打一場。對了,這裡面的靈氣我能吸麽?”
老者道:“隨意。”
此處原本是妖族聖地,之後被仙界攻佔後,將妖氣全部收束到了他身後的那棵巨樹上,而為了鎮壓巨樹裡的妖氣,此處曾經被幾位大能聯手建設成了高濃度的靈域,而此處的靈氣充沛程度在整個小仙界都是絕無僅有的,歷經千余年亦是沒有半點衰敗。
嚴格說來,有一些神墓裡的靈氣濃度必然更勝於此處,幾倍,甚至十多倍都有可能。
但神墓裡危險無比,越是靈氣充沛,就越可能滋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甚至不講道理的恐怖東西。
馬面便是開始修煉了。
仙人不會餓死。
吃飯只不過是興趣愛好。
所以,馬面可以一直修煉。
夏極的主魂也可以一直待在黑暗裡。
他開始想一些事。
比如塗山寧寧,比如白桃花,王柒柒,白璞,甚至是那位小太后,還有自己曾經的眼鏡娘老師,這些人這些事就如隔著一層霧氣般。
成仙真的好麽?
明明成了仙,卻好像過得還沒有在人間快樂開心真實。
一旦成了仙人,隻覺得過去的不少束縛都解開了。
六千年的壽元裡,人類百年的生老病死就變得渺小無比。
他不禁開始想寧寧姐究竟怎麽樣了?神農玉棺是真的存在嗎?還是只是騙自己的?妖族自己真的回不去嗎?如何才能擁有可以和諸天聖人博弈的資格?
然而,他終究也是一個老謀深算的老陰逼。
在腦海裡完成了相當於“數百張試卷”的問答結題後,他得出了一些結論。
同時...
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很有趣。
有趣到足以對這整張諸天對弈的棋局產生顛覆。
這事,發生在小青牛元神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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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會有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