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龍駒仙島
船隊青海中整整航行了一天,黃昏,海面上忽然西北風大作,風浪驟起,黑壓壓的烏雲從西北方向飄來。
波浪拍打著大船,桅杆吱吱嘎嘎巨響,船體劇烈地晃動,除了江都兵外,安西軍都不熟悉水戰,士兵們開始支撐不住了,紛紛蹲角落裡痛苦呻吟。
“渾蛋!快把帆放下,船要傾翻的。”
副尉何潁川指著幾名士兵破口大罵,他家世代長江上航船,有著高超的駕船技術。
幾名士兵嚇得連忙收帆,這時,船後一聲呐喊,只見一根桅杆轟然倒下,栽進海中,船隻猛然向左傾斜,又反彈回來,三名站桅杆上的士兵落水了。
李慶安急得大吼,“快!快點救人。”
十幾名士兵衝上來,將長拋進水中,對幾名湖中掙扎的士兵大喊:“快抓住繩子!“
“笨蛋!快去找長竹竿。”
“將軍,沒有長竹竿。”
形勢危急,何潁川抱著繩子跳進了水中,另外兩名水性極好的士兵也跟著跳了下去,他們水中奮力向落水的士兵遊去,巨浪翻騰中,幾個小黑點終於抓住繩子,船上眾人一起用力,將他們慢慢地拉上了船。
船上士兵一陣歡呼,李慶安擦了把冷汗,連忙令道:“快把他們抬進船艙去。”
這時,何潁川指著北方上下翻滾的黑雲,憂心忡忡道:“將軍,現只是暴風雨的前奏,馬上暴風驟雨到來,恐怕所有的船都會翻沉,我們必須要馬上想辦法靠岸,否則,所有人都會葬身海中。”
“那怎麽辦?我們現海中心,哪有岸給我們靠?”
李慶安暗暗忖道,難道我們沒有死吐蕃人手中,卻要喪身海底嗎?
就這時,趙蘆扶著老奴隸張平伯船艙門口喊道:“李將軍,張大爺有話要對你說。”
李慶安精神一振,那個老人蒼蒼的白發仿佛就是經驗的化身,說不定他會有什麽辦法。
他快步走上前,問道:“什麽事情?”
張平伯指著遠方翻滾的黑雲道:“將軍,那是青海龍王出海了,它若出現,湖面上所有船隻一條都不能幸免,我們趕緊靠岸。”
“我知道,可是我們湖中,哪有岸靠?”
“將軍,有地方可以躲的。”
李慶安大喜,急問道:“哪裡可以躲?”
“將軍,三年前我隨吐蕃主人出過一次海,也遇到過青海龍王出海,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們躲海中央的一座島上,島叫做龍駒島,佔地很大,我們可以找到這座島。”
李慶安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地名,‘海心山’,對啊!青海湖中有海心山,就湖中靠南一點。
他急忙轉身對何潁川大喊:“快命令所有船隻海面上尋找島嶼,要快!”
“將軍別急,應該就附近了,上次我也是這裡看到青海龍王發怒,我主人說,只有海中心才能看到龍王出海。”
他話音剛落,桅杆上一名唐軍指著後方大喊:“將軍,陸地!我看見陸地了。”
李慶安衝向船弦,他們西南方向,果然隱隱有一個黑色的長條,他們已經駛過了。
“命令所有船隻調頭!”
暴風雨即將來臨時,他們終於發現了龍駒島,海面上此時已是巨浪翻滾,黑雲漠漠,狂風夾雜著暴雨鋪天蓋地撲來。
三十幾艘大船艱難地駛進了一處港灣,擠狹小的港灣裡,仿佛一群小羊暴風雨中擠一起瑟瑟發抖。
張平伯望著船窗外,黑沉沉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道:“龍王出海,暴雪將至,李將軍,青海一帶的第一場大雪就要來了。”
李慶安則關心島上的情況,他問道:“張老伯,不知島上可有人家?”
“有!有一座寺院,裡面住著十幾名僧人,島上還有幾戶羌人,靠打漁為生。”
“這島有多大?”
張平伯微微一笑道:“方圓五六裡吧!上面林木茂盛,土地肥沃,棲息著大量的水鳥,有好多草藥都是治傷的聖藥,我都認識。”
李慶安心中放下,感激地笑道:“老人家,這次多虧你了。”
“哪裡!李將軍把我從吐蕃人手中解救,我才感激李將軍,我若再年輕二十歲,我一定參加唐軍。”
“張老丈,這鳥暴雨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荔非元禮暈船厲害,他躺一個角落裡,實有點難以忍受了。
“多到半夜就結束了,荔非將軍不用擔心,不過龍王出海,暴雨兩來,這一兩天都不能出海,等二場暴風雨都過去了再說。”
躺另一個角落的白元光也憂心地問道:“七郎,我很擔心吐蕃軍會不會出海攔截我們?”
“白將軍不用擔心!”
張平伯笑道:“吐蕃人雖然還有船隻,但他們也知道龍王出海時不能下水,至少近期他們不敢過來,等他們下水時,你們早已經上岸了。”
李慶安站起身笑道:“大家別胡思亂想了,先好好休息,天一亮,我們上島。”
暴風雨半夜時停了,海面上恢復了平日的平靜,李慶安命船靠岸,眾人牽著戰馬、抬著傷員上島了,整座島是一塊巨大的花崗岩浮水面上,呈長條形,寬約兩裡,長六七裡,東高西低,表面已經風化成土,由於大量海鳥棲息,使海島上土地十分肥沃,環島林木茂盛,中間地勢平坦,長滿了大量的牧草,東北一角被開辟成了良田,麥浪金黃,已經到了豐收的季節。
島上的環境使李慶安十分滿意,尤其有大片牧場,足以夠他的戰馬放牧,士兵們一聲歡呼,騎馬向牧場奔去,不多時,牧場上便布滿了軍馬。
“將軍,你看,那就是應龍寺。”
張平伯指著遠方的高崗道,李慶安順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見黑色的山崖上有一座金黃色的寺廟,廟宇不大,多十幾間屋子,正有兩名僧人向這邊奔來。
片刻士兵領來了兩名老僧,老僧對李慶安合掌施禮道:“阿彌陀佛,歡迎將軍來龍駒島。”
李慶安見他倆愁眉苦臉,顯然是言不由衷,便微微一笑道:“請問兩位大師法號,島上有多少人?”
“貧僧法明,這位是我師弟法海,本來小廟裡有十四名僧人,因唐蕃大戰來臨,弟子們都離開寺院到河西去,廟裡只有我師兄弟二人,糧食很少,只夠我們自己吃。”
“我們有足夠的糧食,不過島上可有淡水?”
“有!我們寺廟後面有一眼熱泉水,終年泉水不絕,熱氣騰騰,完全夠軍隊飲用。”
“那島上其他居民呢?不是聽說還有幾戶羌人嗎?”
“本來島上有七戶漁民,唐蕃戰爭爆發,基本都離開了,只剩下一戶,是祖孫二人。”
“好吧!我明白了,應龍寺我們暫時征用了,我會給你們補償,足夠你們重建寺院。”
說完,李慶安也不管兩名老和尚願不願意,回頭揮手令道:“把受傷的弟兄們都抬進寺院去,好好調養。”
眾人答應,一起動手,將兩百多名傷兵向山上寺院抬去,二十幾名女護兵拿著藥品紗布,跟著一起上山了。
士兵們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將船裡的糧食,鹽以及各種物質都搬上了島,並山腳下搭建了一百多頂帳篷,開始埋鍋造飯,島上變得異常熱鬧。
一頂帳篷裡,李慶安正和幾名大將商量以後的安排,李慶安迅速畫了一張青海四周的草圖,對眾人道:“青海的東岸便是赤嶺,那裡駐扎著吐蕃重軍,唐軍駐扎的鄯州距離青海至少還有一百五十裡,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從東北角的谷地離開,那裡原來是漢朝的西海郡,是大通山和赤嶺的交匯處,有一條寬約百裡的峽谷,但現的問題是,我不能肯定西海郡那邊是否有吐蕃軍駐扎,如果有大軍駐扎,事情恐怕就有點麻煩了。”
荔非守瑜沉思片刻便道:“七郎,傷兵們複原需要時間,如果西海郡那邊有吐蕃重兵把守,一場惡戰後誰都活不了,所以我建議把傷兵暫時留龍駒島養傷。”
“元光,你的想法呢?”李慶安又問白元光道。
白元光笑道:“我讚成守瑜的想法,剛才我問過老和尚,吐蕃軍的船隻年初時才路過一次海島,而且並沒有上島,眼看冬季要來臨,他們不會過來,暫時把傷兵留島上,等我們探查完海西郡的情況後再作決定。”
李慶安的目光又投向了荔非元禮,荔非元禮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別問我老荔,我隻管聽命打仗。”
“好了,現說說我的想法。”
李慶安指著青海周圍道:“我們現的位置是赤嶺的背後,大非川的北面,如果這座島成為唐軍進軍的跳板,那我們等於是赤嶺後背插了一把刀,又像用刀頂住了大非川的腹部,這將成為一支極其重要的奇兵。”
“七郎的意思是說,要永久佔領龍駒島嗎?”
“對!”
李慶安肯定地點了點頭道:“至少是我們安西弓騎兵的基地,我想這裡修建一座城堡,等風暴一停,我就去鄯州,向哥舒大帥提出這個建議。”
中午時分,青海的第二次風暴來臨了,海面上狂風大作,天空烏雲如墨,頓時電閃雷鳴,天地昏暗,儼如進入了黑夜,巨浪澎湃,狂風呼嘯,暴風驟雨席卷而來。
唐軍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將所有馬匹趕到山崖下,帳篷又重緊靠山崖搭建,這裡有山體阻攔,受狂風暴雨的影響很小,士兵們擠坐帳篷裡,聽著外面青海龍王的咆哮,每個人的心中都十分緊張,仿佛是末日即將來臨
可第二天一早,青海便徹底恢復了寧靜,風和日麗,湛藍色的海水儼如一塊巨大的寶石,一眼望不見邊際。
李慶安漫步來到海邊,欣賞這湛藍的海水,一群群海鷗他頭頂盤旋,後世,他曾經來過青海湖,那時的青海湖,遠比現小得多,水也沒有這樣清澈透亮。
李慶安伸了一個懶腰,深深地呼吸這清而帶著海腥的涼風,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一個人,他飛快地把衣服脫得精光,放礁石上,又用一塊石頭將衣服壓好,防止海鷗叼走。
“美人魚們,我來了!”
他空中躍出一個優美的身姿,赤條條地投入了清澈如藍的大海中,海水冰涼刺骨,將李慶安刺激得險些抽筋,他手腳奮力水中劃動,眼前忽然一亮,他衝出了水面。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這才發現他竟潛出了二十丈遠,他猛地又鑽進水中,用漂亮的自由泳海中情地游泳,暢快地大笑著。
不知遊了多久,他有些累了,便仰面朝天浮水面上,任海波慢慢地將他推回,陽光照他黑亮的皮膚上,暖烘烘地格外溫暖。
忽然,他聽見了兩個女人的說話聲,“三娘,這邊,這邊有礁石,很方便!”
李慶安一激靈,一股鹹水嗆進了他的鼻腔,他一下子潛進水中,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面,他隱隱看見兩個女人端著盆向這邊走來。
“翠兒,就這裡吧!”
李慶安聽出了她們的聲音,一個叫施三娘,一個叫苗翠兒,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婦人,她們蹲下來,將盆中之物倒進了水中。
李慶安有些憋不住了,他連忙水下一轉身,躲一塊礁石後面,慢慢浮出了水面,他不由暗暗叫苦,這兩個女人就蹲他放衣服的礁石旁邊浣洗紗布。
‘怎麽辦?從旁邊潛過去?’
‘不行!’李慶安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水太清了,會被她們看見,堂堂的中郎將將軍光著屁股海裡游泳,傳出去太丟面子了,李慶安轉了無數個念頭都覺得不妥,他泡海水一籌莫展。
“你看,這裡的水多清澈啊!”
“是啊!這水讓我想起以前村口小河裡洗衣服。”
“三娘,你真不打算回去嗎?”
“不想回去了,家也沒有了,孩子也死了,說不定哪天吐蕃人又打來把我抓走,還不如跟他們去安西,將來軍中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嫁掉。”
“要嫁就嫁給老荔吧!”
荔非元禮負責巡視海島,剛才他無意中發現了兩個女人,忍不住舊疾複發,他笑眯眯走了過來,兩個女子連忙站起身,笑著給他施禮道:“荔非將軍!”
“呵呵!你們洗紗布啊!”
荔非元禮忽然一捂肚子,“哎喲!痛死我了。”
“荔非將軍,你哪裡痛了?”
荔非元禮指指小腹,痛苦萬狀道:“我其實中了一箭,因為沒射進去,所以沒放心上,可剛才,我發現傷口化膿了。”
“啊!這可不得了,已經好幾天了。”
施三娘急道:“快讓我看看,傷口哪裡?”
“這裡。”
荔非元禮解開褲帶,他忽然抓住施三娘的手,一把塞進了褲襠,哈哈大笑道:“摸到傷口沒有?”
施三娘羞得滿臉通紅,把手抽出來啐了他一口,又抓起木盆,將盆裡的水向他潑去,荔非元禮大笑著,抱頭逃遠了。
“三娘,這個荔非將軍,好不正經!” 苗翠兒有些憤憤道。
“算了,他就喜歡這樣,人倒不壞。”
施三娘歎了口氣,一回頭卻看見礁石上的衣服,她不由驚訝道:“咦!這是誰的衣服。”
她拾起來四處張望一下,卻沒看見任何人,苗翠兒笑道:“可能是剛才那個家夥想拿給你洗,忘這裡了。”
“嗯!這衣服確實有點不乾淨了,我就給他洗洗吧!”
說著她把衣服放進盆裡便要舀水,李慶安大急,他再也顧不得丟面子,低聲喊道:“別洗!那是我的衣服。”
兩個女人呆住,她們順著聲音找去,這才發現躲礁石背後的李慶安,兩人不由失聲喊道:“李將軍!”
“噓!別喊,把衣服給我。”
“是!”施三娘慌忙把衣服遞給李慶安,李慶安伸手接過,有點不好意思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先避一避,讓我穿衣服。”
兩個女人明白過來了,頓時臉變得通紅,“李將軍,你居然”
她們連忙放下盆子,遠遠走開了。
李慶安從水裡出來,也顧不得擦乾身子,濕漉漉地便將衣服往身上套,弄了半天才整理好。
他重重咳嗽一聲,對遠處笑道:“我好了,你們過來吧!”
兩個女人從礁石背後慢慢探出頭,見他已經穿好衣服了,這才走出來,施三娘難為情道:“將軍,剛才我們不知道你水裡,對不起了。”
李慶安乾笑一聲,“沒什麽,我一個多月沒洗澡了,身上的老泥至少有三十斤,便躲這裡洗個澡,對了,那個荔非元禮, 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李將軍,不用了,他其實也沒做什麽壞事,只是和我們開個玩笑。”
“嗯!那小子就是這個德性,喜歡調戲女人,邪念倒是沒有,以後誰敢欺負你們,你們管告訴我。”
“多謝李將軍,大夥兒對我們都很好,沒人欺負我們。”
“那就好,你們忙吧!我先走了。”
李慶安笑著點點頭,轉身走了,轉了一個彎,來到一片海灘前,忽然,他聽見一聲歡呼,只見一大群赤條條的士兵向海裡衝來,士兵們猛地看了李慶安,都嚇得一下子定住腳。
“將軍,我們”
李慶安擺擺手笑道:“去吧!好好洗個澡。”
士兵們歡呼著向海裡衝去,儼如一群光屁股鴨子水裡撲騰,李慶安不由搖搖頭,自言自語笑罵道:“他娘的,他們可以自由自,為什麽老子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