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武舉考試
正月初五後,長安城便開始熱鬧起來,正月初五這一天,天寶七年的馬球大賽正式開鑼,同時,一年一度的武舉也開科取將,兩件大事使略有點沉寂的京城變得熱鬧起來,馬球大賽是由禮部和太仆寺負責,禮部隻負責制定規則,而具體的籌辦組織就是由太仆寺一手操辦了。
馬球大賽是三年一次,這是大唐的國球,士庶民眾們盼望已久,當第一場開鑼賽,務本坊舉行的益州隊與宋州隊的比賽,便吸引了大量的民眾,馬球場內多只能容納五千人,管如此,還是有近萬人聚集到務本坊,焦急地等待比賽結果。
不過很快,其他十塊馬球場也陸續地開賽了,長安城內,無論酒肆、客棧,還是青樓、賭館都開始變得生意火爆,許多資深球迷對每支強隊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他們口若懸河的渲染下,長安城內到處都談論著馬球比賽,支持不同隊者酒樓打架,賭館裡下注的人排成了長隊,長安的氣氛火爆起來,長安民眾開始全身心地沉醉其中,享受著三年一次的馬球盛宴。
安西隊今天輪空,他的第一場比賽是明天,對弱旅劍南馬球隊,但李慶安今天下午卻有一場替高力士的比賽,對手是實力強勁的金吾衛隊,這是一場關鍵的比賽,拿下它,後面幾支馬球隊都是中州弱旅,至少高力士的馬球隊前十五名可以保住了,這也是太仆寺官員的私下安排,既讓高力士的馬球隊風頭強勁,又可暗度陳倉,讓人無話可說。
李慶安的這一場比賽是崇仁坊馬球場舉行,由於崇仁坊馬球場是開放式球場,四周沒有圍牆,因此湧入崇仁坊來看球的人格外多,再加之有李慶安出場,是吸引了大批的少男少女趕來。
凌晨,天還沒有亮,高力士開了動員會,撒出大手筆,第一場比賽只要獲勝,每人賞一千貫,擊球進洞者,另外加賞每球三百貫,一時球員們激動萬分,個個摩拳擦掌。
“七郎,你過來一下。”
高力士向李慶安招了招手,李慶安快步走上前,“請高翁吩咐!”
“七郎,今天的第一場比賽我可能不場,一切就由你做主,我已經給他們有言先了,誰敢不聽你的指揮,你可當場革除,我永不再用。”
“謝高翁信任,可是今天的第一場比賽,高翁為何不參加?”
高力士無奈地笑了笑,“我當然想參加,但今天也是武舉第一天,聖上要去視察,我也得跟去,沒辦法啊!”
李慶安點點頭,“高翁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
今天對於長安民眾或許馬球比賽是第一重要,但對於大唐天子李隆基,武舉的開考才是他的第一要務,這些年大唐國力強盛,他要快扭轉大唐與吐蕃僵持中的不利局面,西線的小勃律大勝,使大唐安西取得了戰略上的優勢,現的戰略重心就是東線的河隴地區了,他必須要這兩年內取得突破,因此今年他對武舉的考試格外重視,選拔大批騎射能力出眾的武將就是這次武舉的重中之中了。
李隆基一早起來時,他的愛妃楊玉環還甜睡之中,這也難怪,前天晚上她和自己比賽擲壺居然兩丈外五投三中,打了個平手,這兩天她興致勃勃,天天宮裡練習,著實有些累壞了,連李隆基也不得不承認,李慶安是個不錯的師傅,居然隻教授了一個下午,便使她的愛妃上手了。
天剛剛亮,身著常服的李隆基便登輦了,考試地點是皇城的右武衛校場內,今天是第一天,是江淮、河南、嶺南各州各軍府推薦的武人考試,由兵部負責,不僅是皇帝李隆基,各個相國也都要同時出席。
李隆基剛到右武衛軍衙附近,便聽見圍牆內有射箭和騎馬之聲傳出,考試已經開始了。
崇仁坊內已是人山人海,馬球場兩邊擠滿了熱情似火的觀眾,兩名太仆寺的官員這裡主持,一人記分,一人記時,十幾名巡查騎兵場內邊緣來回巡邏,維持秩序,球場上,高力士的飛豹球隊和金吾衛馬球隊都已經就位了,雙方各上十名球手,球手們正檢查馬具和球杖,球手們都是短裝打扮,顯得十分精神,其中金吾衛隊為紅衣,高力士的飛豹隊為白衣,對比鮮明,西南角上擠滿了二百多名小娘,氣勢十分壯觀,她們一起尖叫嬌呼,“七郎—進球啊!”
旁邊站著安西軍的同僚,李嗣業、段秀實、白元光、荔非元禮等二十幾人都場,都是來看李慶安打球,如詩如畫和小蓮三個小娘也安西軍的隊伍中,一起全力為李慶安喊加油。
這時,比賽香已經點燃了,一名騎兵上前舉旗高喝,“準備開球!”
二十名球手一躍上馬,各自列隊,忽然,一隻鞠球拋進場內,紅旗揮下,一場龍爭虎鬥開始了,戰馬交錯,快如閃電,鞠球空中飛擊,掩護、切斷、假球、突擊、偷襲,各種謀略層出不球,兩旁觀眾嘶聲呐喊,幾百名休假的金吾衛官兵是敲響大鼓,為金吾衛隊威壯聲勢。
這時,李慶安突到六十步外,兩名專門防守他的對手二十步攔住了他的前路,他顯得認為李慶安不可能再六十步外射球,李慶安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空擋,鞠球呼嘯而至,他眼睛微眯,策馬疾奔,側身揮杖擊球,‘啪!’的一聲脆響,鞠球如一道閃電,強勁地射向球洞,當兩名防守他的對手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球應聲入洞,飛豹隊先聲奪人,開賽僅一盞茶時間便拿下了第一分。
六十步外的精彩射門激起了滿場歡呼,高潮迭起,金吾衛也奮力反擊,比賽進入了白熱化。
右武衛校場的看台上坐著十幾高官,中間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兩邊是幾名相國和七八名各衛的大將軍,無數侍衛拱衛兩旁,此時李隆基面沉如水,或許今年他接觸邊軍較多的緣故,無形之中他對武者的要求也高了,而今年來參加武舉考試的武者著實令他失望,其實武舉的要求並不高,平射三石弓,騎射兩石弓,五十步外十箭七中者便可通過弓考,然後是騎術和馬上槍法,只要三項完成便可算通過武舉了,至於身高七尺,目光是否有神,這些都是次要。
可就算這麽低的要求,今天還是有一大半的參考者失敗,尤其是江淮地區推薦的武生,是只有十之一二通過,當然,這和皇帝親臨考場給考生造成了壓力有關,李隆基心裡也清楚,可是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起,將來還怎麽上陣打仗?李隆基加生氣了,他重重哼了一聲,回頭問任禮部尚書裴寬道:“裴愛卿,你以為今天武舉如何?”
裴寬身材高大,滿頭銀發,他曾任范陽節度使,十分精於騎射,見聖上問他,他連忙道:“陛下,臣的感覺十分失望。”
“朕也是同感啊!”李隆基輕輕歎了口氣,道“同樣是江淮地區,朕還記得前年有人能開七石弓,去年有人能開六石弓,可今年卻沒有一個能拉開五石弓,再說射箭,前年有人十發十中,朕印象十分深刻,可今年連十發七中都很少了,哎!一年不如一年,一葉知秋,江淮府兵堪憂啊!”
“陛下,臣以為這是府兵衰敗的先兆,各地土地兼並太嚴重了,導致兵源不足。”
裴寬趁機說出了他的擔憂,李隆基默然了。
這時,左相兼兵部尚書陳希烈出列道:“陛下,臣以為這和府兵衰敗的無關,裴尚書有點草木皆兵了。”
“哦?陳相國說說看!”李隆基十分感興趣地問道。
“陛下,臣的理由很簡單,如果是府兵衰敗,那也應該是所有地區都出問題才能,可河南道的考武者成績並沒有下滑,嶺南道也是一樣,成績和去年前年持平,成績下滑的只是江南道和淮南道,臣以為,這兩年江淮地區武備松弛是有自己的原因,一是江淮地區物產富饒,民眾普遍家境殷實,享受之風盛行,文盛武衰,也影響到了府兵,致使訓練不足,其次是將官大多老化,臣手中有統計,江淮各兵府的都尉年齡大多四十五歲以上,果毅亦然,將官本身能力不足,下面軍士又如何能提高,所以臣認為歸根到底,江淮地區推薦的考武者成績不高,還是一個訓練問題。”
“陳相國,連陛下都認為這是府兵衰敗的必然結果,你是兵部尚書,難道還不清楚這其中的問題嗎?卻避實就輕,說什麽訓練不足,陳相國,你這是誤國!”
裴寬心中十分惱怒,身為相國,不思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卻舉輕避重,誤導聖上。
陳希烈冷冷一笑,反駁道:“裴尚書,我是兵部尚書,我所言皆有根有據,我可以拿江淮各軍府的文書給聖上,而你不過才上任兩天,請問你又有什麽依據?”
“好了,兩位愛卿不要爭吵了。”
李隆基笑著打了個圓場,又問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林甫道:“李相國,你兼是揚州大都督,你以為呢?”
李林甫微微一笑,躬身道:“陛下,臣認為兩者都有可能,所以好的辦法是實地試驗一下,看看究竟是陳相國說得對,還是裴尚書說得有理。”
“那相國說說看,用什麽辦法試驗呢?”
“這個臣還沒有想好。”
“陛下,臣倒是有一個辦法。”陳希烈接口笑道。
“陳相國請說,朕聽著。”
陳希烈輕捋一下他的山羊胡,笑道:“現長安中有許多邊軍悍將,臣建議把他們任命為團練使,調到江淮地區統兵半年,用邊軍的方式來訓練江淮地區的府兵,半年後,是土地問題,還是訓練問題,便一眼可知。”
李林甫也笑道:“陛下,臣以為陳相國的辦法不錯,可以一試。”
李隆基又看了一眼戶部尚書張筠,張筠也笑道:“陛下,可以一試,若不行,咱們再考慮裴尚書的意見。”
“好吧!這件事朕準了,此事就由陳相國全權負責協調,半年後,朕看結果。”
“臣遵旨!”
崇仁坊馬球場上比賽快要結束,第三支香還剩下一小截,場上的比分是六比四,高力士的飛豹馬球隊領先兩球,這六個進球中李慶安一人便射中了四球,比賽的勝負幾乎沒有什麽懸念了,飛豹隊的八名球手都退至自己的球洞附近,用防守取代了進攻,他們要保住後的比分,每人一千貫就到手了,只有李慶安和另一名球手全場遊弋,伺機尋找對方的漏洞,正因為有李慶安中場附近遊走,使金吾衛隊不敢全力押上,這就是戰爭中的攻城,一支騎兵遊弋外,使攻城者心有忌憚,唯恐大營被襲。
觀眾席中卻喊聲震天,鑼鼓拚命敲打,如詩如畫姐妹聲音都喊啞了,小蓮卻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化妝潮的獨孤明珠也場,見她手中舉著一張大紙,上用紅字寫著:‘李七郎必勝!’
時間離比賽結束越來越近,管金吾衛隊瘋狂反撲,但飛豹隊卻防守如鐵桶一般,讓對手毫無機會,這時一名球手抓住了機會,一杖將球送出去七十步遠,正落李慶安的身旁,李慶安挑出一個高球,縱馬疾奔,突至對方球洞斜角處,這個位置的前方無人阻擋,球從空中落下。
金吾衛的四名防衛球手見勢不妙,一齊向李慶安狂奔而來,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李慶安行雲流水般地打出一記旋轉球,球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調到另一邊的空擋處,那邊還有一名隊友策應,此時他的前面已經沒有一人防守,他輕松一記抽擊,球應聲入洞,七比四。
這時比賽結束的鍾聲敲響了,頓時滿場歡聲雷動,飛豹隊的球手們翻身下馬,將球杖高高拋起,激動地擁抱一起,這是他們第一次用真本事擊敗了勁旅,每個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和李慶安擁抱,如果說他們曾經對李慶安有過不滿和怨恨,但勝利面前,所有的怨恨都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