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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669章 東宮爭嫡
大凡親王都想做皇帝,從古至今莫不如此,主要是條件許可,尤其老皇帝再給一點暗示和鼓勵,那親王想做皇帝的野心也就更加炙熱了。

 彭王李僅就是這麽一個被皇帝寶座刺激得幾近瘋狂的親王,李僅是李亨的第三子,長子李豫前幾年已經去世了,次子李系便自然成了東宮太子,而李僅被封為彭王,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長親王。

 李僅今年只有二十三歲,還十分年輕,和太子李系重武輕文相比,李僅卻是身體文弱,他從小飽讀經書,學識十分淵博,很得李亨的喜愛,認為此子極像自己。

 生在帝王之家,胸懷天下大志,李僅從小便崇拜他的大哥,他少年時便立下宏志,如果長兄能登基,他願為馬前卒,幫助長兄打造一個中興大唐,但殘酷的權力鬥爭使他這個願望無法完成了。

 而南唐的太子卻變成了他最不喜歡的二哥,李僅有點心灰意冷,他的志向便改成了進太學做教授,培養天下桃李。

 可惜人生如棋,父皇和他的一次深談,他又毅然將培養天下桃李的志向拋之腦後,立志肩負天下興衰,成為一代英主。

 李僅這幾天已經連續會見了右相王珙和左相崔圓,兩人對他的堅定支持使李僅充滿了自信,雖然李輔國和張皇后都不支持他,但父皇支持他,這就讓他東宮之路更進了一步。

 關心則亂,令狐飛的突然殺出令他亂了陣腳,他心中充滿了緊張,就仿佛他的優勢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就仿佛他已經被拋棄了,他覺得自己必敗無疑,好在謀士閻凱又給他想到一條出路,謀求宗室的支持,這讓他那顆絕望的心又生出了一線希望。

 李僅內心比較脆弱,稍有挫折,他便覺得自己難以承受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他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對閻凱是望眼欲穿。

 “王爺,閻先生回來了。”

 門口忽然傳來侍衛的稟報,李僅急忙上前去開門,正好看見閻凱對面走廊過來。

 “閻先生,你終於回來了。”

 李僅聲音充滿了激動,那種期盼的喜悅流於顏表,這讓旁邊的侍衛也忍俊不住想笑了,聖上說彭王性子像他,可哪裡像?

 閻凱慌忙上前施禮:“殿下,卑職回來晚了,讓殿下擔心了。”

 兩人進了書房,李僅關上門便迫不及待問道:“先生,到底怎麽樣了,你快告訴我,我都要擔心死了。”

 閻凱微微一笑,“殿下放心,一切都在卑職的預料之中。”

 李僅大喜,結結巴巴道:“嗣岐王.....答應了?”

 “殿下開了那麽高的條件,他能不答應嗎?”

 “條件?”

 李僅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那些苛刻的條件,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那些條件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閻凱的意思。

 “先生,那些條件未免太苛刻了,如果我接受了,將來朝廷就沒有財政可言了。”

 閻凱暗暗一歎,果然還是太嫩了,這般書生意氣,他真的能爭霸天下嗎?

 “殿下,條件歸條件,將來歸將來,殿下什麽都可以答應他們,等將來登基後再說給不給,殿下明白我意思嗎?”

 “可是......”

 李僅臉色中帶有一絲不滿,他很不讚成閻凱的這種態度,“閻先生,人言而無信,何以立身?”

 “這個.....殿下這件事先別管它了,我想宗室也會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也不會這麽過分,現在是殿下下一步該怎麽辦?殿下有考慮了嗎?”

 “我有考慮了,如果宗室支持,我會立刻去見父皇,讓他知道,我的支持並不比皇兄差,我希望父皇能更一步支持我。”

 閻凱低頭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一件什麽事,最後他抬起頭緩緩道:“爭奪東宮,殿下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項在哪裡嗎?”

 “我知道,我沒有軍功,難以獲得軍方的支持。”

 “不!”

 閻凱搖了搖頭,“這不是殿下的短項,恰恰相反,這是殿下的長項,正是因為殿下沒有軍隊背景,聖上才會考慮讓殿下入主東宮,太子就是自恃軍功,越權插手朝務,才使聖上起了廢太子之心。”

 李僅雖然是書生,但這個道理他也懂,在其位,謀其職,既為東宮,就應該本份地學習如何治理天下,怎麽能擅自任免吏部侍郎,他點點頭問道:“那依先生之意,我的弱項是什麽?”

 “我以為殿下的短項在於殿下手段太弱,以至於處處被動,使聖上無法全力支持你,也使很多朝官摸不清殿下的真實意圖,不敢輕言支持,我想殿下如果能強勢一點,這就如打戰,這必能提升己方士氣,振奮軍心,同時也能打擊對方,繼而把主動權抓在手中,殿下以為呢?”

 閻凱見李僅低頭不語,不由心中有些打鼓,李慶安命令他要激化嫡爭,他也只能從李僅這裡入手,說服李僅,他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殿下,卑職的意思是,不妨手段狠辣一點,殿下既然想爭皇位,那就拿出一點帝王的魄力來,讓聖上看一看,你強勢的一面。”

 ‘帝王的魄力!’李僅慢慢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亮光,閻凱這句話,無疑是一劑雞血,使他的情緒開始有點亢奮起來,“先生,那我該怎麽辦?”

 閻凱並不急於說出心中的辦法,而是慢慢引誘李僅,“殿下不要著急,咱們一步一步來,先摸一摸聖上的態度,然後再走下一步,不過有一件事需要殿下盡快去辦。”

 “什麽事?”

 “殿下,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令狐飛去見聖上了,他是從東宮出來,必然是和太子商量了什麽對策,殿下有必要讓聖上知道,令狐飛是剛剛從東宮出來,這樣,不管他有再好的說辭,聖上也未必會聽。”

 “先生是讓我現在去揭穿他嗎?”

 “殿下不要急!”

 等令狐飛走了再去,他的口才很好,他會替自己狡辯,殿下說不過他,等他走了,再告訴聖上,不要多說,聖上自會去調查。”

 ........

 南明宮勤政殿外,令狐飛已經等了很久了,宦官早已經進去替他稟報了,但聖上卻遲遲沒有召見他,這讓他心中有些打鼓,難道聖上已經知道自己是從東宮來嗎?

 不可能,沒有這麽快,即使就算知道了,聖上也會立刻召見他,畢竟他是戶部尚書,掌控著南唐的財政,以他的地位,李亨不可能遲遲不見他,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才使聖上無暇顧及自己。

 當年令狐飛可是李亨的軍師幕僚,是李亨最信任之人,一般重大事情都要和他商量,但從今年開始,李亨明顯對他有點冷淡了,這讓令狐飛著實摸不著頭腦,一直到半個月前,一個偶然的機會,令狐飛才從李輔國那裡得到一點內幕。

 原來是王珙在背後向李亨告發他,說李亨禦駕東征時,他和太子往來過密,然後便發生了太子越權任免吏部侍郎一事,也就是說,李亨懷疑是他在慫恿太子越權,這讓令狐飛極為憤怒,也正是這樣,令狐飛才毅然決定支持太子,決不讓王珙得逞。

 這時,一名宦官匆匆從偏殿內走出,向他施一禮道:“令狐尚書,聖上召你覲見!”

 “好!公公請前面帶路。”

 令狐飛跟著宦官向大殿走去,走到一個較黑處時,令狐飛悄悄將一片金葉子塞給了宦官,宦官一怔,隨即喜上眉梢,立刻將金葉子收了,“令狐尚書太客氣了,這怎麽好意思呢?”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宦官深黯此理,他見左右無人,立刻低聲道:“剛才聖上在召見王相國,再談軍務之事,好像是北唐軍隊有異常調動。”

 令狐飛心中一驚,北唐軍隊有異常調動,他當然知道,他也是為此事而來,沒想到被王珙搶先了,而且聖上竟然沒有叫他一起商議,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把他排擠出決策圈嗎?

 令狐飛心中疑慮,他連忙拱手謝道:“哦!多謝公公相告。”

 老宦官又低聲道:“昨晚魚公公也寫奏折來了,他堅決支持太子。”

 令狐飛心中大喜,魚朝恩是襄陽觀軍容使,手握襄陽二十萬大軍,如果他肯支持太子,形勢顯然對太子更有利了。

 “多謝公公,日後必有重謝!”

 令狐飛隨著宦官走進了禦書房,正好,迎面見王珙從裡面走了出來,兩人對望一眼,王珙立刻擠出了燦爛的笑容,拱手道:“呵呵!讓令狐尚書久等了。”

 “相國有點自作多情了吧!是聖上讓我等候,和相國有什麽關系?”令狐飛回答道。

 王珙的臉也陰沉下來,“看來令狐尚書的心情不好啊!那好吧!不耽誤你了。”

 他和令狐飛擦肩而過,肩膀卻重重地撞了令狐飛一下,隨即冷笑兩聲,揚長而去。

 令狐飛捂著肩膀,狠狠盯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了一絲殺機,將來太子登位,當先殺此人。

 一名小宦官跑了出來,見到令狐飛,立刻道:“令狐尚書,聖上召見!”

 “嗯!”

 他答應一聲,走進了李亨的禦書房。

 禦書房內,李亨正負手站在地圖前,目光裡充滿了擔憂,他剛剛得到王珙上呈的情報,一支五萬人的北唐軍隊兵分兩路,一路四萬軍進駐汝州,一路一萬人進駐豫州,據說主將是大將李晟,李晟雖然只是二線大將,但此人極受李慶安重視,一般都是發動大戰時出現,此人忽然出現在汝州,這是什麽意思?

 還有另一個消息,李光弼也率五萬軍進入了關中,難道他是要發兵漢中?剛才王珙的意思是說,李慶安很可能要發動對南唐的戰役了,如果是這樣,自己該如何應對?

 “臣令狐飛參見陛下!”

 李亨轉過身,見令狐飛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了,便點點頭道:“愛卿免禮!”

 “謝陛下!”

 李亨長長歎了口氣,“令狐愛卿,朕剛剛接到消息,李晟已經率領五萬大軍進駐了豫州和汝州,朕很憂心啊!”

 令狐飛一怔,他只知道李光弼率軍入關中,卻不知道李晟出兵汝州一事,他急問道:“陛下,同時出兵汝州和豫州的情報可靠嗎?”

 “應該可靠!王相國很有把握,四萬軍在汝州,一萬軍進駐豫州。”

 令狐飛研究過地圖,對襄陽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他一聽便明白了北唐軍的戰略企圖。

 “陛下,北唐軍明顯是要攻打南陽了。”

 “何以見得?”

 李亨雖然對令狐飛有了成見,但他對令狐飛的謀略卻是很相信,聽他這樣一說,李亨立刻有點緊張起來。

 “陛下請看地圖!”

 令狐飛指著地圖道:“汝州位於南陽正北方,而豫州在南陽東南方,李晟主力駐扎汝州,明顯是要正面攻打南陽,而豫州的一萬軍則是穿插到南陽之後,極可能是攻打新野,斷南陽的後路,南陽若失,襄陽的大門就開了。”

 李亨仔細看了看地圖,確實如此,盡管豫州和南陽之間還隔一個唐州,但唐州幾乎沒有駐軍,再加上安西軍的騎兵速度,幾乎完全可以奇襲新野,只是他還有一點不明白。

 “愛卿所言雖然有理,但按照李晟的性格,不動則已,一動必是突襲,他很早擺出這架勢,不就告訴我們他的戰略了嗎?朕不太明白。”

 “陛下,李慶安從來不會隻爭一城一域,他若要攻打南唐,必然是兩線同時作戰,他之所以在襄陽擺出架勢,其實就是想吸引我們關注襄陽,但是他的真正進攻,一定是從漢中開始,所以李光弼才會領軍入關中,陛下,臣和李慶安打交道多年,深知其謀略。”

 李亨也在想李光弼軍隊進關中後會做什麽, 但他在關中的探子盡沒,根本就無從知曉,令狐飛的話使他如夢方醒,他急忙追問道:“那依尚書之意,我們該如何應對。”

 “陛下,臣有兩個建議。”

 “嗯!你說。”

 漸漸地,李亨已經忘記了對令狐飛的不滿,現在他隻關心如果能抵禦住北唐軍隊的進攻,其他都不重要了。

 令狐飛心中暗喜,他已經一步步把李亨的思路控制住了,他緩緩道:“第一個建議,我們放棄襄陽,撤軍回蜀中,利用巴蜀的地形,集中兵力和北唐軍對抗。”

 其實這個建議是令狐飛剛剛才意識到,既然魚朝恩支持太子,若魚朝恩的大軍能回來,必然會大大加強太子的勢力。

 李亨沒有想到這一點,他點點頭,“這個建議朕會考慮,愛卿再說第二個建議。”

 “臣的第二個建議是:大敵當前,切不可先生內亂,臣勸諫陛下保全太子,一心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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