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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路易十四》第474章 ?雙灣海戰(五)
現在讓我們回到更遼闊的海面上來。

 三十五艘加萊船組成的船隊當然不可能以一條細長的線形來航行,一般來說,無武裝商船排列成兩或三組縱隊,武裝商船穿插護衛在它們兩側,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的時候,英國人的混合艦隊需要分別將它們切開的緣故——荷蘭人范巴斯滕起初的時候,也與海盜戈特,以及坎寧安一樣沒有察覺到有什麽問題,他讓自己的旗艦“沉默者威廉”號升起黃色的旗幟,表明自己正按計劃行事。

 他看著“查理一世”號追著兩艘武裝商船而去,另外兩艘鐵甲艦則開始環繞著商船船隊打轉,就像是狼將羊群圈在一起,武裝商船持續不斷地開炮,但沒能對鐵甲艦造成什麽損傷,他的視線戀戀不舍地在黑灰色的鐵甲艦艦身上纏繞了一會,才不得已地移開。

 這時候那些無武裝商船與武裝商船已經間隔著很大一段距離,大到足以讓荷蘭人的艦隊切入其中,荷蘭人的艦隊在英法聯軍與荷蘭開戰的時候,隨著“七省”號與勒伊特將軍的逝去而光芒褪盡,在大敗之後,荷蘭艦隊的艦船一部分被法國人與英國人瓜分,也有一部分被荷蘭的流亡政府帶走,不過那是很小一部分。

 如今的荷蘭艦隊所驅使的船隻都是那些當時正在外遠航,沒有回到港口的商船改建的。

 不過這對范巴斯滕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荷蘭人雖然被稱之為海上馬車夫,甚至擊敗了曾經的海上霸主西班牙,依靠的並不單純是艦船的數量與噸位——曾經的不敗將領勒伊特的旗艦“七省”號也不過是三級戰列艦,雙層甲板,八十門火炮而已,他們依仗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勇氣、智慧與豐富的航海經驗。

 荷蘭人的艦船雖然不如英國人或是法國人,但勒伊特留下的珍貴遺產,正適合如今的情況,也能讓荷蘭人在英國人面前高高地抬起驕傲的頭顱——荷蘭艦船的小噸位,低重心,就注定了它在海上必然比那些三層甲板的大艦船更靈活,在商船因為火炮與撞擊失去動力後,它們就會蜂擁而上,以五十年來始終沒有改變過的戰術,靠近商船後跳幫近戰——如果只是作戰,將領為了減少損失可能還會派出縱火船,但既然他們是為了財富而來的……這種方法自然不可取。

 “有商船進了聖馬洛灣。”他的大副報告說:“戈特船長追上去了。”

 “讓他去吧。”范巴斯滕說:“看好我們的船,別讓戈特的人靠近。”

 “這些法國人遇見我們倒是幸運!”大副說,一旦戰鬥結束,范巴斯滕不但不允許手下的船員欺辱與凌虐那些水手和商人,對於那些付不出贖金的窮水手他還會給他們幾艘小舢板,讓他們自己劃船離開,當然,如果很不幸地遇到了鯊魚或是暴風雨,也是他們倒霉。

 戈特的下屬是要讓這些人“走跳板”的。

 坎寧安以及英國人的鐵甲艦顯然不是范巴斯滕有資格去關心的,戈特則是范巴斯特不願意去關心的,他再次關注了一下武裝商船與鐵甲船的狀況,一些武裝商船正在逃跑,一些卻還在外側遊曳,似乎想要突破鐵甲艦的封鎖衝入商船船隊,范巴斯滕命令使用縱火船——這些縱火船不是戈特在聖馬洛灣困獸猶鬥時弄出來的假貨,而是真正的作戰艦船的一種。

 荷蘭人的縱火船還分作兩種,一種如戈特弄出的代替品那樣裝載著乾燥的柴薪與油脂,由水手劃槳靠近敵船,而後用抓鉤固定在敵船上,在船上有一扇小門通往船艙的密道,靠近吃水線拴著一艘舢板,掛住敵船後,水手就以此登上舢板脫離危險區域,最後一個離開縱火船的水手負責點火。

 另外一種就更危險一些,上面裝載的不是木頭,而是一桶桶的火藥,毫無疑問,它們的威力更大,但可以想象,當這艘滿載危險品的小船在漫天飛梭的炮彈中航行的時候……隨便那顆炮彈落在船上,甚至只是一塊燃燒著的船帆或是桅杆碎片,都會讓船和船上的人一起下地獄。

 不過范巴斯滕的想法與那時的海盜戈特奇妙地契合,他隻驅使了第一種,並且讓它提前點燃,衝向企圖靠近他們的武裝商船,只希望把它們驅走而不是把它們擊沉——他還記得他們是為何而來的,也記得坎寧安承諾給他們的準許狀。

 如今只有三位君王有那樣的權能為自己與自己的國家打造鐵甲艦隊,法國的路易十四,英國的查理二世,以及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的國家只能傾力打造一兩艘鐵甲艦作為國王的禦用艦船或是旗艦,荷蘭人如果還擁有荷蘭,或許還有可能,但他們如今只有一個在極寒的新尼德蘭與加勒比海諸島嶼上苟延殘喘的流亡政府。

 這樣的政府當然不可能弄到如此數量的黑鐵與煤炭,也無處冶煉與裝配,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握著僅有的財富,從英國人或是奧地利人那裡購置鐵甲艦。

 流亡政府中也有人反對說,他們現在並不需要一艘並不能用來改變局面的鐵甲艦,相反的,他們應該將注意力從海上轉移到陸地上,在法國國王正在忙於繼承權戰爭,無力顧及殖民地的時候,以新尼德蘭為基礎,在阿美利加重建荷蘭。

 但他們一定是沒有親眼看過在海上航行與作戰的鐵甲艦。

 那是一種用言語無法描繪的震撼,凡是胸膛中還有熱血的人,必然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這麽一艘艦船,哪怕荷蘭直到覆滅的前夕都還沒有三層甲板的一級戰列艦。但是,不僅僅是范巴斯滕,許多荷蘭人都在設想,如果在那場決定了荷蘭命運的戰役中,荷蘭也能如英國,法國一般擁有那樣多的巨型戰艦,那麽事情的發展會不會與如今恰恰相反?

 沉浸在回憶中的范巴斯滕突然被一陣歡呼聲驚醒。

 距離他最近的一艘荷蘭艦船——“勒伊特”號,是的,正是為了紀念那位偉大的荷蘭將軍才有了這麽一個名字,它是一艘印度船,原本就是一艘武裝商船,在被改裝成戰艦後,它不但改名字更是增加了二十門火炮,也就是說,有五十門火炮的大三桅船,按照荷蘭的造船風格,船尾垂直於水面,窗戶周圍的護板是彎曲的銅板,也可以說是一層單薄的護甲。

 它的船首像正是海員的主保聖人聖尼各老的雕像,荷蘭人習慣不為這種雕像上色,但因為它是新做的,還是一片金燦燦的橡木本色,看上去十分漂亮。

 “勒伊特”號的船員已經迫不及待地躍上了跳板——雖然狹長的跳板末端有釘子釘入了商船的甲板,但兩船之間依然有不小的高差,以及因為波濤起伏而產生的晃動與震顫,對方的船員也在拚命地想要把釘子拔出來,把跳板推進大海——但無論怎樣的危險都無法抵過財富的誘惑。

 船上的商品固然是要被送到倫敦或是新尼德蘭的,但商船水手們的私產,就全都歸勝利者了——這也是一筆不容小覷的資產,畢竟水手們以船為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帶在身邊而不是存放在某個可能被人看見偷走的地方——另外別以為水手們都是窮人,在商船上也有水手們的私艙,裡面藏滿了他們走私來的好東西。

 商船水手一看到“勒伊特”號的船員已經躍上了跳板,向著他們衝過來,就慌慌張張地罷了手,急忙鑽進了船艙,緊緊地關上了艙門,不過誰都知道這甚至稱不上困獸猶鬥,一旦荷蘭人掌控住了船隻,他們還是要乖乖從船艙裡爬出來的。

 “小心!”一個曾經的私掠船船員叫道,私掠船只是一種文雅的稱呼,他原先也是一個海盜,他們到來的毫無阻礙,反而讓他升起警惕心。

 “他們都在船艙下面了嗎?”另一個船員叫道。

 “把他們關起來,”他身邊的一個人喊道:“等我們把貨物都搬走,就讓他們和船一起沉在這裡!”話音一落,他和同伴就大笑起來,他們一邊大笑,一邊拔出匕首,隔斷固定著牛皮的繩索,掀開牛皮,下面就是堆砌得整整齊齊的酒桶,這讓他下意識地“嘿”了一聲。

 沒哪個水手會不喜歡酒的,任何酒。朗姆酒,葡萄酒,啤酒……只要是酒他們就喜歡,但要說在甲板上放置酒桶,可不是一個腦袋正常的海上人會做出來的事情——固然貨船主人一向利欲熏心,能夠多運載一些貨物就會多運載一些,但在大海上航行,波濤洶湧,船隻就算是在風平浪靜的時候也是顛簸不斷,所以在甲板上,哪怕要載著貨物,也是如羊毛之類較輕並且容易固定的東西,但……酒?

 在遇到暴風雨的時候,脫離了束縛的酒桶也和一枚炮彈差不多了。

 “也許是顏料。”一個船員說,他下意識地順手一刀插進了酒桶,拔出來的時候他還有些小心,似乎做好了接取酒水的準備,但他隨即搖了搖頭,手上傳來的感覺就不對——像是扎在了某種堅硬又不規則的東西上面,難道是堅果,甚至更值錢的香料?一想到這個他的心就不禁狂跳起來。

 他握著刀子,立起腳尖,準備挑開木桶上的蓋子。

 就在這時,爆炸發生了。

 與火炮轟鳴,抑是縱火船的爆燃不同,來自於他們身邊的爆炸甚至可以稱得上微小,與前兩者相比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這正是設計者所期望的——小而激烈的爆炸。

 藏在酒桶裡的火藥不多,可能只有小臂長,粗的一管,但在火藥外面,是無法計數的細小石子、鐵片與碎玻璃,火藥在狹小空間裡驟然爆發的巨大能量在一刹那間將它們如同暴雨一般地噴射出去,穿過朽壞的木桶,它們的威力絲毫不遜色於火槍的子彈——這些特殊的“子彈”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血肉之軀,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赤紅色的篩子。

 幸運的人當場就死了,不幸的人則被多多少少地噴濺了半個身體、一張臉或是手臂,或是腿,這要看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站在什麽地方,這些細碎的利器要麽貫穿了如面頰這種較為薄弱的地方,要麽深深地鑲嵌在厚實的皮肉裡,它們不但帶來傷害,還帶來了恐懼,痛苦。

 在四周的火炮都在轟鳴的時候,人們甚至沒能聽到從這艘商船上傳來的爆炸聲,但范巴斯滕一直在用望遠鏡依次關注每一艘商船,他可能在幾分鍾後就察覺到了不對, 迅速地調焦後,他立刻看到了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船員,後者並不能看到范巴斯滕,范巴斯滕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但這個人確實在大叫:“救命!”

 范巴斯滕的心臟立即被攫住了,脊背一陣冰涼,他一邊迅速地移動望遠鏡,搜索其他的人一邊高聲命令身邊的人叫大副來,等大副來了,他把望遠鏡給了他,同時命令士兵升起白色的旗幟,凡是看到這面旗幟,荷蘭人的艦船就知道這是要他們迅速撤退。

 但等范巴斯滕重新接過望遠鏡,焦急地等待結果的時候,才發現結果令人沮喪。雖然他一發現不對就立即做出了判斷與決定,可大部分荷蘭船員已經跳上了商船的甲板並認為戰局已定,對方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任憑他們擺布——只有很少的一些人,他們都在私掠船上做過事,知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但之前的成功麻痹了大部分船員,他們被爆裂的小彈丸射殺了好一批之後,原先躲藏起來的水手,不,應該說是士兵也出現了,他們的武器遠勝過荷蘭人,射程遠,威力大,甚至能夠穿透艙室的隔板造成傷害。

 就在白色的旗幟高高飄揚的時候,已經有好幾艘船賓主異位,這些所謂的無武裝商船就像是張開嘴露出了獠牙的羊羔,一口就吞下了好幾艘荷蘭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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