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之前所說,個人的情感永遠要為國家大事讓步,雖然安茹公爵菲利普還是鬱鬱寡歡,瑪利.曼奇尼心事重重,國王也只能先給前者一個一同去凡爾賽遊獵的允諾,再給後者一個被允許隨時出入國王書房的許可,然後繼續為了法蘭西而忙碌不休——其中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馬扎然主教提到過的,有心讓克裡斯蒂娜.亞歷山德拉夫人被推舉為那不勒斯女王的謀劃。
這裡首先要提一下那不勒斯的歷史,那不勒斯是一片位於南意大利的地區與西西裡島的結合體,被拜佔庭人,倫巴第人與突厥人們共同佔有,後來諾曼人把他們都趕了出去,將其劃分為一個國家,就是那不勒斯,但它始終沒能得到教皇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承認,數十年後,這個地區又被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奪得了所有權,但在1266年,法國國王路易九世的弟弟,安茹的查理應教皇的請求獲得了這個國家——當然,那個時候的克雷芒四世正是一個法國籍教皇,這個請求大家都很清楚來自於哪裡——當時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最後一人,小康拉丁毅然舉兵對抗查理,結果兵敗被擒,然後在教皇的默許與人們的嘩然中,查理毫不猶豫砍了小康拉丁的頭,讓這個家族就此絕嗣,也消弭了他們可能帶來的最後一點麻煩。
在這之後,查理將都城從西西裡移動到那不勒斯,展露出他的勃勃野心,但就像是每一個統治者,他對那不勒斯的人民並不友好,橫征暴斂,肆意妄為,引發了著名的西西裡晚禱暴動事件,西西裡就此從那不勒斯分裂,成為西班牙阿拉貢王室的囊中之物——十四世紀初,那不勒斯曾經短暫地繁榮過一段時間,但從十四世紀後期到十五世紀初,安茹王室內戰不休,結果西班牙的阿方索五世成了鷸蚌相爭中的漁翁,他在1443年使用了兩西西裡的稱號,同時指向那不勒斯與西西裡——在1495年的時候,它又被法國國王查理八世奪回,可短短十年不到,西班牙又取得了這兩地的統治權,之後西班牙也一樣沒有一絲憐惜地對其敲骨吸髓,引發了馬薩尼愛羅事件——就在不久之前,也就是47年的7月。
那時候若不是法國也正處在一片混亂之中,馬扎然主教倒真是有心插手,現在也一樣,那不勒斯人對西班牙人充滿了憤怒和怨恨,只要稍加挑撥,西西裡晚禱與馬薩尼愛羅事件想要重演不是什麽難事,然後他們就可以推出前瑞典女王,在貴族中,克裡斯蒂娜的名聲並不壞,因為她一直熱衷於冊封貴族,以此來穩固自己的統治,但商人與官員們不喜歡她,或許還有平民,也許是因為她在作為女王時奢靡太過——她確實很愛揮霍,不過當時每一位君王都是如此。
她要成為那不勒斯的掌控者很簡單,法國的支持,羅馬教會的認可,向那不勒斯人承諾絕不肆意征稅,或許還要結婚生子,這幾件事情都不難,問題在於法國國王和主教先生的態度,她在盧浮宮有一個自己的房間,但她更多的留在王太后身邊,以此取得王太后的歡心,她也有意逢迎國王,她沒有送給國王昂貴的禮物,而是送給了他一個人——勒內.笛卡爾。
勒內.笛卡爾作為哲學家、物理學家、數學家、神學家,深受前瑞典女王克裡斯蒂娜的寵愛,但羅馬教會卻很討厭他,因為他雖然一直堅稱自己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卻始終在宣揚秘密的自然神論和無神論信仰,法國的數學家,國王的老師之一,
布萊士.帕斯卡就指責過這個老頭兒,說他的哲學中沒有上帝,他也不需要上帝,但天啊,他是在不該說這樣的話,因為他這麽一提就讓路易有了興趣,他讓馬扎然主教給他找來了笛卡爾的書,其中《幾何學》與《屈光學》以及《氣象學》就放在了國王的書架上,克裡斯蒂娜夫人看到了,就對國王說,她很願意讓笛卡爾先生來法國,因為他是難得的一個又詼諧,又淵博,又有趣的學者——國王聽了,就讓她寫信給笛卡爾先生,並讓可信的兩個人作為使者去迎接這位老人。 笛卡爾是1596年生人,他在博得了瑞典女王的賞識後,就決定移居瑞典,哪怕女王陛下提醒他瑞典天氣寒冷,並不適合一個老人也是如此,但在數年前,他還是生了一場重病,在醫生的建議下,他回到了荷蘭,只是因為教會對他的敵視,他過得也不是那麽開心——有了法國國王的邀請,他自然欣然從命,往巴黎而來,達達尼昂伯爵給他在盧浮宮外找了一處住所,國王給了他一筆錢安置——他沒有妻兒,所以他一下就變得異常闊綽,更別說有國王的青睞,他馬上就成了各個聚會的座上賓,有仆人服侍,有精美的食物和暖和的衣物,笛卡爾先生的身體很快就好轉了,雖然還比不上年輕人,但也能夠騎馬和打網球,不過多數時間,他還是寧願躺在那張舒適的大床上,任憑思想到處馳騁。
這份禮物很得國王喜歡,國王由此和她長談了幾次,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路易覺得,克裡斯蒂娜夫人在作為一個君王方面,堪稱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的情緒過於豐富,思想過於複雜,很容易被自己的個人感情驅動,她的性格也過於偏執,這些對一個貴女來說只是一些細小的瑕疵,但對於統治者來說,這些弱點將會被她的敵人無限地放大。
他和馬扎然主教說了,然後主教先生理所當然地說:“正是因為她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們才需要她成為那不勒斯的女王啊。”
這句話讓路易也不禁啞然失笑,是的,他們的初衷可不是為那不勒斯尋找一個真正的,有權威與能力的君主,而是要在法國與西班牙之間架起一道堅實的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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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就在克裡斯蒂娜即將動身前往佩薩羅,在那裡等待那不勒斯與法國人談判的最後結果時,一隊來自於西班牙的使者突然出現在了巴黎,他們的到來讓馬扎然主教立刻中止了計劃,並且有夭折的可能。
克裡斯蒂娜對此當然憤懣不已,是誰泄露了這個秘密?她來到巴黎,名義上時為了請法國國王就她的年金事宜與她的表兄,現在的瑞典國王斡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少之又少,幾乎屈指可數。
“我要找出那個人來。”她這麽對國王說,然後以朝聖的名義,往阿維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