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勸說的同時,白葉扯著陳大器,走進旁邊一個房間中。
那是設計工作室,牆壁懸掛了許多圖紙,那是鑄造青銅雕塑的工藝流程,以及最終完成作品的實際效果。空中之鳥和特殊形體的工藝圖,就懸掛在其中。
從密集的施工流程來看,就知道兩件作品的複雜性。
特殊形體還好,屬於小件作品,難度在於曲折的形體。但是空中之鳥,不管是優美簡約的弧度,還是巨大的體積,對於工藝的要求都很高。
從設計到落實,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所以彭拜才讓白葉提前幾個月摸索實踐,以免不能按時交貨。
“這空中之鳥,體積有多大,你心裡有數。”
白葉示意之余,繼續勾引道:“類似這麽龐大的雕塑,在學校的時候,應該沒有多少次製作的機會。就算有機會,也是一堆人一擁而上,每個人隻負責極小的部分,難道你不想從頭到尾參與其中嗎?”
“這可是很好的機會。”
白葉認真道:“而我才開張的工作室,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機會啦。”
陳大器不說話了,眼神在變換。過了片刻,他掙扎撥開白葉的手掌,然後一言不發直接朝外面走去。
白葉跟行幾步,走到了門口,也不繼續追趕了,只是叫道:“三天時間,我只等你三天,到時候你沒有回復的話,我隻好另外再招人啦。”
“記住,三天,過期不候。”
白葉強調一句。
陳大器的步伐卻沒停止,轉眼就消失在宅院外面。
曹象冒了出來,淡聲道:“他第二次拒絕你了,你還不死心嗎?”
“事不過三,他會想通的。”白葉有這個信心。
“你怎麽認準了他啊?”曹象也有幾分奇怪:“換個人不行嗎?雕塑學院的學生不少,比他厲害的不是沒有。”
招助手而已,又不是找女朋友,要專一。直接招一堆人,來個試用期。誰沒本事,不肯吃苦,直接辭退就行了,另外再招,何必搞得這麽麻煩。
“你不懂。”
白葉轉身,笑道:“我們關系好,有默契。”
“……”
曹象瞥視道:“講實話。”
白葉笑了笑,解釋道:“這真的是實話,畢竟相比其他人,對於陳大器我們也算是知根知底啦。他有想法,也有技術,關鍵是這想法與技術,都還沒有完全成熟,這意味著他在我的工作室中,不會喧賓奪主。”
“而且從幾次接觸來看,他的性格脾氣也不錯,符合我對助手的一切期待。”
白葉笑道:“總而言之,年輕,力壯,活,好;耐,操。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另外去找人重新考察呢?”
怎麽組建工作室,他的經驗不少。
在工作室初期,一定要找對人,避免各種糟糕事。拖後腿就算了,最可怕的是泄密導致工作室遭受毀滅性打擊。
別問他怎麽知道的……
等工作室做強做大了,才有資格隨便選人。
比如說彭拜的團隊,旗下精英無數,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有華麗的履歷。但是這樣的人物在彭拜面前,卻只能畢恭畢敬叫老師。
這就是大佬的權威與地位。
相比之下,白葉肯定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呵護幼苗一樣,慢慢經營自己的家業。
“如果他再一次拒絕你呢?”
曹象提醒道:“畢竟看起來,他確實不怎麽待見你。
” “不會的,我們沒有私怨,更沒有化解不開的仇恨。”
白葉輕笑道:“他會想通的,如果想不通,這意味著我看走了眼,他這輩子的成就也到此為止了,不值得我花費心思招攬。”
“……真現實。”
曹象似是吐槽,轉身就走了。
本質上,他也是無情人,沒那麽多慈悲心腸。
“人生啊,總要學會自己成長,以便適應這殘酷的社會。大學這個象牙塔,可庇護不了一輩子。”
白葉抬頭,微眯著眼睛,感受太陽的熾烈。
他眼神中隱約有幾分追憶之色,懷念自己消逝的青春。
最大的理由,陳大器與他當年,好像啊。
都是那麽純粹,愛憎分明。
……
野餐不吃了,朋友也不聯系了。
陳大器滿懷心思回到學院,然後發現一棟教學樓下很熱鬧,匯聚了許多人。
什麽情況?
他帶著疑問,擠進了人群中,順著人潮走進了學院的陳列室。
在寬大的陳列室中,自然擺放了許多東西。形形色色的雕塑作品,或是鑲嵌在牆壁中,或是擱在玻璃櫃子裡,又或者懸掛在半空。
陳大器參觀過多次了,已然不覺得新鮮。
不過這一次,在一個角落中,明顯有許多人在圍觀。不出意料,應該是陳列室中,又添加了新的內容。就是不知道,出自哪位校友、大師之手。
主要是學院收藏太多,許多作品都鎖在倉庫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把陳列室的擺設更換一遍,一個學期都不帶重複的。
不過這次更新的東西,居然吸引這麽多人關注,肯定不差。
不過當陳大器,看到了具體的東西之後,這臉色就垮台了。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料到,大家輪流參觀的,竟然是……白葉的作品。
金屬版本的空間的連續的特殊形體。
也要承認,白葉說的很對,與黏土雕塑相比。這件作品,換成金屬來鑄造,其中的光澤,質感,線條曲面的流暢度,非同一般。
特別是陳設台上,一束暖色調的陽光打下來,映在雕塑身上。
一抹柔膩的光暈,折射進入陳大器的眼睛。
一刹那,一恍惚,他依稀感覺到,雕塑仿佛活了。在他的眼前,好像有一抹幽影,以風馳電掣的速度, 浮掠而過。
當他凝神定睛再看,才發現這是錯覺。
他自嘲一笑,今天太累。
冷不防,就聽見旁邊有人嘀咕道:“你們發現了沒有,看這雕塑久了,感覺好像是有人影在眼前晃……”
“咦,你也有這感覺嗎?”
“不是吧,我以為只有我是這樣……”
旁邊幾個學生面面相覷,吃驚極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後面的人自然一片嘩然。
“真的假的?”
“有這麽神奇嗎?”
“師哥師弟,看完麻煩讓讓啊。”
一瞬間,後頭傳來不少催促聲,也讓前面的人,不得不讓開了位置。
這其中也包括了陳大器,他心情複雜離開了陳列室。
走到了外面,望著耀眼的大陽,他心裡一片迷茫。他就是這樣,迷迷糊糊走了一會兒。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辦公室中。
眼前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在皺眉著盯著他。
“主任!”
陳大器失聲,驚嚇,後背一身冷汗,徹底清醒了。
“有什麽事情嗎?”
楊主任詢問,表情有點嚴肅。
“沒、沒……沒有。”
陳大器連忙搖頭,就想馬上離開。
“你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楊主任接了杯水遞了過去,然後把陳大器引到旁邊的沙發上,嚴肅的表情緩和了幾分:“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方便的話,可以跟我講。”
“這……”
陳大器驚魂未定,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