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白葉的話,虞馳臉色更青了,不過他眼裡卻在冒火:“就算我比不上東坡居士,但是作為藝術家,他們連最基本的鑒賞、評判能力都沒有嗎?難道看不出來,寫意油畫可是形式上的創新,具備了開創性……”
“得了吧。”
白葉揮手,重新躺下,慢悠悠道:“這話要是出自虞教授之口,肯定有支持的人與反對的人爭論不休。至於你嘛……你誰呀?”
他早看透了,這世間最重要的,還是話語權。
不是誰說話大聲,就有道理的。關鍵還是制定規則的人,隨便弄幾條指令,就可以改變整個行業的狀況。
“名人效應嗎?”虞馳一點就透。
“就是這個道理。”白葉點頭,正所謂人輕言微,虞馳在行業中什麽都不是,說話根本不受人重視,做什麽都是癡心妄想。
虞馳臉色變幻了下,忽然道:“那好,你有名氣,換你來。”
“不乾。”
白葉拒絕了,白眼道:“虞教授名氣更大,你怎麽不讓他來啊。”
“我不能讓他挨罵。”虞馳理所當然道。
“→_→”
這話好有道理,所以白葉回應了一個眼神,讓虞馳自己體會。
“再說了,我父親一直是畫國畫的,忽然轉型到油畫上,別人也不信啊。”虞馳振振有詞道:“你就不同了,學油畫出身,本身又是年輕人,思維活躍一些很正常。況且,你又不是沒被人罵過,也應該習慣了吧。”
“←_←”
白葉眼神一瞥,然後抬頭望天。
蔚藍天空,白雲朵朵好像棉花糖,突然想吃了呢。
“你想想,如果你成功了,就可以像蘇東坡一樣,成為開創流派的鼻祖,這是多麽盛大的美譽啊。這樣的機會,你居然不懂抓住,是不是傻?”虞馳蠱惑起來。
白葉翻起了白眼,“愛誰誰去。我這個人啊,向來視名利如浮雲,什麽鼻祖啊,什麽盛譽什麽的,就交給心存高遠的人去努力奮鬥吧。”
“……你怕了嗎?”
引誘不管用,虞馳開始激將:“經歷了抹黑、謾罵之後,你不僅心灰意冷,連膽子也變小了,再也沒有當初的銳氣。你變了,遺忘了初心,讓人不恥!”
“你說對了。”
白葉忽然歎氣,悠聲道:“人啊,就是這樣,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比如說我,就是如此。”
“所以,你死心吧。”
白葉嗤聲道:“激將法,屁用沒有。”
“……”
虞馳有點惱羞成怒,豁然起身道:“我不會放棄的……大家集合,該回去了!”
虞馳走了,帶著悲憤,還有一群學生,浩浩蕩蕩離開。
這一次,白葉卻不送了,繼續在院中晃搖椅。冷不防,有人出現在他的身後,影子拉得斜長,“其實他說的,也有些道理。”
“什麽道理?”白葉沒回頭,聽聲音就知道是曹象。
曹象繞行兩步,走到了白葉的前面,“你不該放棄畫畫,這段時間來,不少藝術館、展覽室,甚至一些小畫廊,都在聯系我,問我有沒有你的最新畫作。”
白葉聞聲表情不變。
踩低捧高,追名逐利,這才是行業的常態,不稀奇。
“他們給你的價格,還有待遇都不錯,但是我幫你拒絕了。”
曹象又繼續道:“畢竟你現在,才在雕塑行業站穩了腳跟,如果又急忙回歸畫壇,
肯定少不了非議。” “所以呢?”白葉抬頭問道:“你到底站哪邊呀,讓我畫,還是不畫?”
“這要看你自己。”
曹象坦然道:“畢竟藝術是非常私人的事情,要看創作者的主觀意願。如果你不想畫,沒人逼得了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畫在市場上,還有一定的受眾。畢竟不少人還記得你,曾經是個畫家。”
“再加上,市場上基本沒有你的作品存在,一些人難免想要……投資。”
曹象直截了當道:“收藏你幾幅畫,然後等升值,也劃算。”
白葉笑了笑,又問道:“那你知道,剛才那個人,想讓我畫什麽嗎?”
曹象沒急於回答,只是沉吟了片刻,才答非所問:“記得李老板曾經告訴我過,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藝術家。”
“哪兩種?”白葉好奇。
“一種是主動迎合市場的,另外一種是市場主動迎合他。”
曹象慢聲道:“前者,很容易出頭,只要實力不錯,功名利祿唾手可得,還能夠風光數十年,混個當今名士的榮譽。”
“至於後者,如果太堅持自我,或許就要經歷一些坎坷了。不是那麽容易成名,還有可能至死也沒有出頭的機會。但是過個幾十上百年,世人接受了他的藝術審美,這樣的藝術家必然千古不朽。”
曹象輕聲道:“李老板時常感歎,前一種藝術家多如牛毛,數不勝數。後一種藝術家如鳳毛麟角,不可多得。”
“唉,被你看出來了。”
白葉起身,感慨萬端:“我就是後者,世人對我的誤解太深,但是我相信後人會幫我恢復名譽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賺錢要緊,乾活去了。”
他慢悠悠,向工作室走去。
曹象嘴角抽搐了下,搖了搖頭也跟著走了。
時間如彈指,轉眼幾天過去。
這段時間,白葉還擔心虞馳過來糾纏不清呢,沒有想到他再也沒出現過。這讓白葉欣慰之余,也有些想吐槽。
這叫不會放棄?
果然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啊。
白葉表示唾棄兼鄙視。畢竟他已經想好了,一百零八種拒絕的理由,卻發現壓根派不上用場,真是白浪費他的心機啦。
在他噓唏之時,外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嗯?”
白葉眼中精光一閃,等敲打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才慢吞吞起身去開門。他抱手考慮要不要趁機嘲諷虞馳兩句,卻錯愕的發現,外面敲門的是個陌生人。
一個二十五六歲,膚黑消瘦,身著正裝的年輕人。
他擠出笑容,牙齒白亮,挺好看的。
“那個……”
看到白葉,年輕人也有幾分拘謹,猶豫道:“你好,我找陳大器,請問他是住在這裡嗎?”
“大器,有人找。”
居然不是找自己的,白葉揚聲叫喚,也有幾分好奇,引手道:“來,請進。”
“謝謝。”
年輕人走進宅院,目不斜視,有點樸實。
“誰啊。”
與此同時,陳大器穿著工作服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年輕人,頓時有幾分驚訝:“咦,七月,你怎麽來了。”
“大器。”
年輕人燦爛而笑,整個人輕松多了,“我要回去了,想和你告個別。知道你忙,乾脆直接找過來了,沒打擾你啦。”
“肯定不會打擾。”
陳大器搖頭,也覺得奇怪:“你的事情,已經辦完了?”
記得昨天他們通訊,對方還抱怨來著,怎麽今早就有結果啦?
年輕人搖頭,不說話。
廳中,白葉叫道:“大器,帶你朋友進來喝茶呀。”
“哦,對了。”
陳大器連忙引人進去,然後介紹道:“白葉,這是我的朋友,辛七月。別看人家年輕,人家可是官員哦,主政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