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答應白葉的請求，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婁堅的心裡，忽然冒起這個念頭，如瘋長的野草，怎麽也抑製不住。

　把海報的內容，先做出來再拍照。

　怎麽做啊?

　婁堅覺得荒誕，畢竟設計的一些元素，只能存在二次元中，三次元根本沒辦法實現。

　比如說，各種虛化，過渡的光暗、漸變……

　這些玩意在自然界，壓根不存在。

　沒有的玩意，怎麽做出來?或者說，做出來的效果，能夠與電腦的特效相提並論嗎?

　婁堅眉頭擰成了川字，欲言又止。

　白葉一眼看穿他的心事，“怎麽，你覺得不可能?”

　“不是我覺得……”

　婁堅苦笑，舉個例子:“海報的背景色，需要比較顯眼，與內容相互襯托。這背景色，怎麽做出來?”

　“不要說攝影機調色。”

　婁堅歎聲道:“攝影機再厲害，也不可能像電腦一樣，渲染出各種特效、色調吧。”

　“所以你還是沒懂。”

　白葉搖了搖頭:“如果你相信我，那麽給我一天時間，我先做出一個模具，然後拍一張照片，你就一清二楚啦。”

　“當然，如果你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靠譜。那麽我們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白葉果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與其大家彼此為難，不如就此分道揚鑣。”

　“白畫家，何至於此啊。”

　婁堅一聽，態度首先軟了三分，驚急勸說:“其實傳統的，正規的海報，也沒什麽不好，沒必要出奇製勝。像你剛才的提議，不也是很好麽。以海岸線為背景，再融合幾個經典雕塑進去，然後調整其中的布局，使得畫面生動鮮活。”

　“哪怕撞車也不怕，無非是看誰的藝術渲染力更勝一籌罷了，我對你有信心，也對南海畫室的其他員工有信心。相信大家齊心協力，這次海報設計的評選，肯定是采取我們的方案。”

　婁堅滔滔不絕的述說，可惜卻阻攔不了白葉的決定。

　“打擾了……”

　白葉站起來，準備走了。

　他從來不打算強人所難，既然婁堅不認同他的設計理念，那又何必浪費時間。

　這家不行，就換另外一家唄。

　白葉相信，憑他的名號，總會有人買帳的。

　“白畫家……”

　婁堅慌忙阻攔，他有糾結中。有心答應下來，又擔心這個方案沒有半點價值，還不如畫室的方案靠譜。不答應吧，白葉就要走了，南海畫室也即將失去一條金大腿。

　到底是放棄眼前的利益，陪白葉瘋狂一把，努力討好對方，以圖謀更好的將來。

　還是靠自己打拚，扎扎實實地經營南海畫室，哪怕不能好高騖遠馬上騰飛，最起碼不用擔心亂七八糟的事情，毀了畫室的名譽。

　二選一……

　這是艱難的抉擇啊。

　以至於白葉繞行門口，婁堅還是沒能作出決定。

　因為他背負的，不僅是自己的榮辱，還有南海畫室其他人的前途與希望。想得多，不可能輕易決斷。

　“等等。”

　就在這時，在旁邊的門口，走進來幾個人。

　其中一個人，饒有興趣道:“拍海報麽，這主意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啊。”

　“我覺得……可以嘗試。”

　“沒錯。”

　幾個人有個共同點，就是年輕歲數不大。他們聆聽了白葉的想法之後，立刻產生了深厚的興趣。

　相對中老年人，年輕人更容易接受新鮮事物。

　“堅哥，我覺得，可以試試看的。”

　“說實話，大家的希望，本來就不大，何不放手一搏?”

　“與其弄個保守方案無功無過，不如冒個險，哪怕不能出奇製勝，至少可以讓人眼睛一亮，覺得我們與眾不同。哪怕最後失敗了，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幾個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勸說起來。

　“你們……”

　婁堅愣住了，有種被背叛的感覺，虧他好心為這些人著想，可是這些人卻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人肝疼。

　不過有一句話，卻打動了婁堅。

　是啊，平庸的方案，失敗了就失敗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但是冒險的方案，新鮮大膽另辟蹊徑，哪怕不成功，也一樣會有人銘記。

　因為新奇的方案失敗，未必是方案不夠好，還有可能是由於評委性格保守，求穩為上，才予以否決。從這個方向去解讀，那麽南海畫室的失敗，也算是雖敗猶榮。

　婁堅心念百轉，也意識到自己犯蠢了。

　一瞬間，他心中感歎，也難怪白葉年紀不大，卻如此的成功。這其中除了對方實力超群以外，恐怕對於人心的把控，也十分精準。

　冒險的方案，成功肯定最好，那是榮耀。但是算準了，失敗也是一種成功，就可怕了。

　白葉也不知道，婁堅心裡把他妖魔化了。

　看到幾個年輕人，居然讚同他的想法，這讓他有些意外。不過當他仔細觀察，確定這些人是真心實意，而是不違心之語，他也不禁露出一點笑容:“你們確定，真要這樣做嗎?”

　“確定。”

　“可以嘗試。”

　“不過我們也想知道，你要怎麽操作。如果創意太差的話，那麽不要怪我們撇開你，自己幹了。”

　有個人說話直接，不怎麽客氣。

　當然，這也是由於，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人對於權威、前輩，天生有種不服氣，不認為自己差。哪怕暫時比不了，以後也一樣可以達到對方的高度。

　所以讓他們低聲下氣，卑躬屈膝討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對此白葉自然不會在意，他環視了一眼，立即笑了:“好，既然決定了下來，我們就開始進入正題吧。”

　“其實對於這個想法，我也是只有大概的計劃，具體的實施步驟，還沒能夠完善清楚。”

　白葉招手道:“走，一起去討論，希望你們暢所欲言，幫我從中拾遺補缺……”

　幾個年輕人聞聲，相互看了看，就一起跟著白葉，走進了旁邊的創作室中。幾分鍾之後，裡頭就傳出了陣陣驚呼聲，以及激烈的陳述、爭辯。

　婁堅站在外面，呆看了幾分鍾，陷入了沉思……

　他這麽大個人，就被這樣無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