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車隊，輕快在路上行駛。在一輛豪華的車廂內，陳侃叼著一根雪茄，也沒有點燃，只是含在口中，咬牙切齒。

　哢嚓，哢嚓……

　咬了幾下，陳侃還覺得不解氣，直接摘下雪茄，揉成了一團，扔進邊上的垃圾簍中，然後轉頭道:“老彭，圖紙看半天了，還沒看夠麽?”

　嘩啦！

　彭拜抖了抖圖紙，繼續研究下去。

　這專注的樣子，也讓陳侃驚異:“我承認，這個設計方案，確實有幾分門道。不過也不至於讓你這樣的大建築師，這麽的沉迷吧。”

　“你不懂。”

　彭拜終於收起了圖紙，輕歎道:“這小子，真是不斷給我驚喜意外啊。我也沒有料到，他居然自學了建築設計，關鍵是還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誰都可以有，但是有些人的想法，不切實際，不著邊際，沒有任何價值。有的人卻可以把想法，轉化成現實。”

　彭拜卷起了圖紙，在掌中輕輕擊打，“很顯然白葉屬於後者，不管他以後的發展怎麽樣，最起碼現在已經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評價這麽高?”

　陳侃瞥眼道:“你不怕他是曇花一現?”

　“其他人或許有這樣的擔心，但是白葉嘛。”彭拜笑了，指著圖紙道:“你知道我在建築設計圖中，看到了什麽嗎?”

　“不就是建築的方案嗎，還能有什麽?”陳侃皺眉道。

　“我看到了風格。”

　彭拜認真道:“他的藝術風格，與建築的設計，可謂是一脈相承。”

　“咦?”

　陳侃驚訝。

　其實對於白葉，又懂繪畫，又能雕刻，又學了建築，他並不覺得奇怪。因為有藝術行業中，類似白葉這樣的“全才”，也不在少數。

　當然了，往往這些全才，由於精力的分散，很難在某個領域中有所成就。

　但是在全才之中，也有一些驚豔絕倫的天才人物，他們對藝術有自己的理解，進而形成了自己獨有的風格。

　這種風格，始終貫穿不同的領域，所以每個領域中，都可以脫穎而出。

　白葉也是這種人嗎?

　陳侃懷疑，他奪過了圖紙，展開反覆打量，迷惑不解:“這設計方案，也就這樣子呀，能看出什麽風格?”

　“抽象幾何，極簡主義。”

　彭拜直接解釋道:“這是他創作雕塑的理念，沒有想到他又把這個理念，運用在建築設計之中。”

　“嗯。”

　陳侃目光一凝，他到底還有幾分專業素養。

　在彭拜的提醒下，他立刻注意到了，設計圖紙中的意象。

　或者說建築的模型，就是按照幾何線條打造，橢圓狀的蓮花池，以及帶著弧度的通道，都可以證實這一點。

　只是陳侃心裡通透了，嘴上卻不承認，“我管他什麽風格不風格，反正建築造出來了，效果讓我不滿意，根據對賭的協議，他要欠我幾千萬。”

　彭拜笑道:“我覺得你會輸，再免費幫他蓋大宅子。”

　“哼，我說他這麽積極，敢情想空手套白狼。”陳侃十分不滿。“

　彭拜幫忙說好話:“也不算空手，好歹投資八百萬呢。”

　“但是他想造的住宅，至少要花兩三千萬。這錢他沒有，算計到我頭上來啦。”陳侃吹胡子瞪眼道:“好大的狗膽。”

　“這叫聰明。”彭拜眼中充滿笑意。

　陳侃哼聲，忽然道:“你這麽欣賞他，幹嘛不把中海之巔頂樓的裝修方案，交給他來設計。”

　“這……”

　彭拜一愣，然後遲疑道:“建築設計與室內設計，還是有些區別的。”

　他與他的團隊，就是這樣。建築的外觀、內部構造、各種消防、環保細節，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但是到了頂樓的裝修布局環節，就有幾分欠缺。

　幾十個方案，已經很完善了，卻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這也是彭拜，遲遲不拍板的原因。

　他是完美主義者。

　“就算有區別，本質上也差不多。”

　陳侃笑道:“難道你不想掂量一下他的成分，到底是一時來了靈感超水平發揮，還是真有這方面的天賦?”

　“前者不說了，如果是後者……”

　陳侃意味深長道:“備選轉正的幾率，還是蠻大的。”

　篤篤。

　彭拜沉思，指尖敲打車門扶手。

　車子疾馳，逐漸融入川流不息的城市，夕陽的余輝，映紅了天空。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白葉帶著疑惑的心情，來到了中海之巔大樓。他駕輕就熟，抵達88層，再在前台妹子的引領下，進入彭拜的辦公室。

　“院長。”

　他才打招呼，就聽見彭拜說道:“白葉，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網絡上，那麽多人不依不饒攻擊你?另外又為什麽，陳侃費心想招攬你?”

　“還有就是……為什麽十幾年前的往事，還有人挖出來算舊帳，以至於東興畫廊的老板李東興，直接入獄十年。”

　彭拜慢聲道:“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些事情都有內在聯系。”

　“呃?”

　白葉愣住了，呆了一呆。

　旋即，他心潮起伏，冷靜問道:“什麽條件?”

　“啪！”

　彭拜笑了，甩出一疊比字典還厚的文件，示意道:“喏，這是中海之巔頂層的裝修方案，我否決掉的方案……現在的你，需要設計一個，讓我滿意的方案，再把頂層裝修好了，我就給你答案。”

　白葉抓起文件，隨意翻看了幾頁，然後抬起頭，認真問道:“有設計費嗎?”

　他可不想替人免費打工。

　“……”

　彭拜沉默片刻，才沒好氣道:“有，新人行情，造價的百分之三。”

　“了解！”

　白葉心滿意足，繼續觀看資料。

　彭拜慢條斯理喝茶，但是茶水才喝了半杯，就見白葉抬頭，抽出了幾頁資料，疑惑道:“院長，這個方案，好像挺好啊，幹嘛否決了。”

　彭拜看過去，眼中頓時浮現一抹讚許之意。這個方案確實不錯，之前他也一度想要拍板決定，采納這個方案。

　在一堆文件資料中，白葉能挑選出這個方案，說明他眼力不差。

　彭拜笑道:“你先說一下，看了一堆方案，有什麽收獲吧。”

　“行。”

　白葉點頭道:“我看了一堆資料，對院長你的想法，也有大概的了解。你把整棟大樓，視為垂直的城市，每一層空間，都有自己的定位。”

　“或是生活，或是娛樂，或是工作。”

　“當然，還有文化職能。”

　白葉一針見血道:“盡管大樓一層二層，也有劇場、音樂廳，可以讓人欣賞戲曲節目、音樂劇之類。但是這樣還是有些單薄，還需要在頂層空間，賦予文化寓意，這樣才可以首尾相接，形成一個緊密的鏈環。”

　“可以說，頂層空間的布局，也算是大樓的點睛之筆。”

　白葉滔滔不絕道:“因為大樓的頂層，絕對是觀光的聖地。普通人可以不看話劇，不聽音樂，但是進入大樓，肯定會到頂層，眺望整個中海的情況。 ”

　“中海之巔的精髓，就在於頂樓。”

　白葉笑道:“所以院長，才會這麽重視它的裝修布局，精益求精。”

　“對。”

　彭拜笑了:“所以我為什麽淘汰這個方案，你心裡有數了嗎?”

　“……”

　白葉把幾頁紙展開，其中一頁紙上，呈現出來的效果，是一口華麗的大鍾，懸掛在樓頂空間的正中。在大吊鍾的附近，自然有許多裝飾點綴、襯托。

　單純看效果的渲染，這是非常典雅的布局。

　為什麽否決了呢?

　白葉皺眉，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是為了……避諱?”

　彭拜驚詫了，展顏道:“有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