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婉兒,犯了一個錯,她有仁義,也有俠氣,但她救不了人!
當年諦淵國難,她正是為了救幾個弟弟,才主動去引走追兵,可炮火無眼,房屋坍塌,除了她,全都死光了……
她又去救母親,結果被劫持後,反被拿來做了要挾,並輕易扣開了中宮禁門……
養父刀下的小流氓,她也勸說過養父:罪不至死,且是權貴子弟……結果呢,養父嗤笑,殺心暴起……
湖裡掙扎的野狗,被她的竹竿,捅進湖底……
花錢買下了錦鯉,一躍飛入了油鍋裡……
“……”
所以,她救不了人!
越是召喚骸骨,周邊的怪物就越多,
越是想要護住阿波,飛來的斷矛飛矢,也就越可怕,
還有那些被磕斷的骨刀、斷肋,通通都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扎向阿波的身體……
她有些不確定,這是否真的是在救人?
“……”
“……”
可養父說過,她的命運,需要自己爭取.......
回想起來,那簡直就是一桌子的杯具!
為何讓她自己爭取?
呵呵,因為連養父也,幫不了她.....
“……”
【再憶】
養父~姹天鍾,一個純粹的武者!
養父自己說過,他是一個~敢於仗劍直言,眼中不能藏沙,見血~血則更急的人;
而不論是他的朋友,還是敵人,對【天鍾劍】的定位,也都非常清晰:
“一生謂俠,生死不計,那個人,心無國界,身到哪裡,他的劍,就會落到哪裡……”
可在婉兒眼裡,養父卻不是這樣,他是一個心有大自在,卻無法脫困,被情義仁心羈絆的人......
所以,如果沒有她的話,她的養父,才是真正的【天鍾劍】.....
~
婉兒隨養父七年,可最終,什麽都沒學會……
所以說,這就是一桌子的杯具:
她想學……
可她一碰兵鐵利器,就少不得有人哀斃,這些人,和養父的俠義不沾邊,些人只是隔了院牆走過路過,就被她的刀劍傷死.......
於是!
不信邪,荒郊野嶺獸遭殃,
不認命,獨山懸崖落半邊,
千年的崖壁,都能斷毀,死傷了一村,也祭封了養父贈她的【秋水劍】……
斷崖埋劍,鍾父說她不該,可她實在找不出,堅持下去的理由……
鍾父怪她,怪她放不開手腳,失了自在,難走俠道……
可她回答:
“她這樣的命運,注定她救不了任何人......“
鍾父沒有再逼她,失望中,默然離去!
~·
此時再憶,只能憶起養父失望的背影......
呵呵,可她又能如何~,【霞氣訣】一共僅僅四句,她卻連第一句,都沒有辦到:
仗器有豪,生死則無忌
用器需俠,怨念則不起
掌器守仁,律己則勢成
行器借氣,天地自去離
不是她丁婉兒不想學,她有仁義,也有俠氣,可她的劍,卻只能傷天害理......
......
現在,也依舊一樣,她在救人,可她要救的人,已經先她一步,變作了爛肉皮……
這一次不同,婉兒也並不願放棄,她還是抱著阿波,死也不想讓他離去,因為這也許,也許是她最後的機會;她不是真傻,也不是真的忘記~她【救人人死,救物物滅】的哲學命理,無法忘記的,因為那也都是~她親身經歷過的……
只是這一次,她是為了自己,不是救阿波,而是救自己……
刀削斧劈,亂劍分離,丁婉兒也受了傷,卻還在苦苦掙扎!
她用不了刀劍,所以她在這【魔法與騎士】的世界裡,選擇了魔法,她害怕孤獨,所以她選擇了召喚魔法,於是,十余年的孤寂中,讓她漸漸愛上了這個遊戲,不能說話,就和召喚出來的屍衛說;不能發言,她就看著公會裡的人聊天,在這裡,雖然誰都不認識誰,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不知道對方住在哪裡,可這樣就好!
很好,好過她一個人去流浪時,沿途害死所有人......
~
婉兒抱著阿波,不讓他站起去接敵,這具寬厚的身體,讓她顯得吃力,繞過去的雙手,還在廢力的結印,結印~召喚著倒下的骸骨屍體,讓它們復活,讓它們再戰,讓它們抵擋住攻擊.....
只是,她的混亂大腦,耽誤了太多的戰機,軍團已經不再,杯水車薪的零散召喚,也擋不住4面八方引來的骸骨亡魂,混亂中,阿波繼續首創,血液都要灑乾,皮肉都已分離,這注定是一場,失敗的結局!
婉兒堅持了很久,
懷裡的阿波也沉默了很久,
潰敗在即,婉兒看他,死灰色的魂火之中,依舊是空洞的雙眼,如初,仿佛什麽都沒有改變......
只是,當萬千箭雨落下的那一刻,他卻撐起了巨臂,如同一堵牆壁,擋住了所有攻擊……
~
婉兒又活了下來,因為阿波還記得她,那雙空洞的魂火中,一定還有著記憶,因為那雙撐起的巨臂,正在擋下了所有的攻擊……
噗呲的血,濺到眼裡,閉上雙眼的一刻,她憤然推離:
“走啊~”
隻一瞬間~
飛濺血肉化泥,巨臂擎天擋雨,婉兒也受了重傷,但她不想再繼續,她救不了阿波,也救不了自己,這一刻,她自私的心意,也終歸失去了意義,這一刻,她也終於看清自己:她確實救不了任何人……
“走啊~”
紋絲不動的身體,卻轉眼,又將她繞進懷裡……
低頭,靠在一起,懦弱中綴泣……
雙手使力,卻掙扎不開巨臂,這確實是一具寬厚的身體,可她不願意被抱著隔離,隔離刀劍飛羽,她也不願再被施舍,施舍一條她不需要的命運......
身體飛了起來,可她還是被拋飛出重圍,跌落在柔軟的沙地,她吼起嘶啞的嗓子,怒聲發出質疑:
“不用你救……不~”
“回……回……”
“去……”
婉兒聽到了“回去”,也看到了,那背後的劈砍砸落,噗嗤的鋒刃入體,身影一頓晃離,他終於傾倒在地,剛剛長好的肉皮,被瘋狂的滑割切剔……
他卻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探出,向前,還在垂死的爬離……
“回~去~”
丁婉兒邁出一步,卻又釘在原地,她能救出來阿波嘛?
閉上眼,她不能……
不願再看,看著他被砍殺,看著他被分離,沒多久,聲音果然淡去,沒有了砍砸,也沒有了“回去”,聲音變了,變作了骸骨之間的征戰,哢哢吧吧,那是獨有的肋骨折裂……
對啊,這只是一場遊戲,一個名為【骸骨爭霸】的遊戲,一切,一切都會被腳下的沙埋去……
她不需要再做什麽,
等著死亡到來,
等著離開這裡……
這,只是一場遊戲......
哢哢吧吧的聲音,還是那麽單一......
她還在這裡,血早就流幹了,她也沒有了法力,她在等死,卻再也沒有一個怪物,補上一刀刺擊!
沒有怪物殺她,她等了好久,空中如夜,墜落著幽藍的魂火,沙地如海,站起白色的骨坯,可沒有任何東西看的到她,就連落下的魂火, 都自發的繞著離去.....
閉上眼,等待強製退離.....這就是一場遊戲......
可她沒等到~這世界的剝離,下一刻,耳邊卻突然響起:“回去……”
丁婉兒豁然睜開的眼,看到了熟悉,也看到了陌生的身體,骸骨巨大,血肉脫離,潔白的骸骨上,遍布著燃燒的火焰,幽藍,空洞,死灰,不僅僅是雙眼,他的每一塊骨頭,都附著魂火......那些魂火四處蔓延,燃燒著多余的血肉粘連,補充著磕損斷裂的肋骨與縫隙,婉兒瞪大的雙眼,看的異常清晰,那些魂火竟然燒遍了他的身體,將血肉化作生機,再一次的,讓他回到了這裡......
他回來了,只是退去了所有肉體,那些魂火燃燒腐蝕了血肉,卻轉而滋補起斷損的骨體,他真的從骨骸之中~爬了出來,失去了人類的形態,卻依舊說著人類的話語:
“回去......“
~
婉兒看著他,不動也不語,身邊過來的骸骨,也被阿波輕易劈折在地,魂火漫出,又纏上了他的骸骨身體......
他真的回來了,也不再會死去.....
眼角是不爭氣的,淚滴也衝開了~凝結的血跡,那是濺入眼底的血液,這一刻,全都變得清澈無比......
“回去......“
“好,我們走,我帶你去,去見你的光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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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轉過身,帶起面紗,這,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