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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正飛雪》第50章 天子駕到
  沈滿金被害的消息在劉不知婚後的第三天傳遍了整個京城。

  “娘子,你說會是誰?”

  劉不知現在很是鬱悶。

  原本他們夫婦二人已經做了周全的行刺計劃,這兩天演練了不下二十遍,完善了所有可以完善的細節,可謂是志在必得。

  誰知卻被人捷足先登。

  陳雲卿沉思了一會,神色凝重道:“呆子,我要回一趟宮裡。”

  劉不知拉著她的手,一臉的不舍。

  陳雲卿道:“一來我們的婚事總要知會哥哥一聲。你別急,我知道你不待見他,可我畢竟是皇室的宗親,事關華國的體面我也不能太過任性;二來,如果我們想立刻知道事情的原委,就只能去問他。”

  劉不知沉聲道:“我們一起去,我正有事要和他說。”

  陳雲卿道:“你真的決定了嗎?我聽說北境現在的局勢很是不妙。北夷的三皇子其力克現在的聲勢如日中天,劉老督撫如今也只能憑著豹營在國境線上左支右絀,勉強力保國土不失。呆子,就算你有三頭六臂,北境的軍力卻已經不允許你主動求勝,這些你可曾都想周全了?”

  劉不知點頭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娘子,我兄弟的屍骨被扔在了域匣川,我得去接他。”

  北夷軍在域匣川大勝後,割下了五萬騎兵的首級回去請功。而這些被梟首將士的屍骨,無論兵將全部被隨意曝屍在荒野。

  這正是其力克的陰毒之處。

  他要將域匣川這塊死地做成整個北境軍的墳場。

  華朝軍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將士生要忘死,死要歸根。

  戰場上我方兵勇的屍骨必須要收回,由家屬認領入殮。

  即使沒有全屍,一隻手,一條腿,只要是身上的物件,能跟著名牌一起帶回來的,都算數。

  華國人信仰輪回之說,老百姓認為死後若不能進棺入故土,將淪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四境戰端四起,一年大戰小戰無數,卻沒有任何人敢不遵守這條規矩。

  如若不然,陣亡將士的家屬們就要沸反盈天。北境募軍的標準向來是北人守北境。一場大戰之後,往往一個村、一個鎮的男丁死絕。剩下的老幼婦孺迎不回親人的屍首,便要成群結隊地鬧軍營。

  這種事在三百年來隻發生過一次。

  自從北夷騎兵在一百年前無敵於天下,北境就成了華國各種抵禦騎兵戰法的大型試驗場。

  平帝的“以弩製騎”在北境推行五年後,訓練有素的北境軍開始了他們人生的第一場大考。

  也是最後一場。

  一萬強弩兵,射程六百步,以三為列,擺成幾個方陣。第一排是軍中射擊神準的精銳,第二排、第三排隻做一件事——為他們裝弩。

  華國的強弩殺傷力大,卻很難裝填。與騎兵對戰,速度當先。強弩兵能在這六百步內射出幾個齊射,會對戰場的勝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如此安排之下,為首的強弩兵便省去了裝填的不便,可以一直保持射擊狀態。

  經過測試,兩軍對壘下,待北夷的重騎兵衝到弩兵面前,他們至少會被殺傷三萬。

  這時步兵和騎兵將對剩下的北夷軍形成合圍。

  理想豐滿。

  現實是,北夷軍在陣前做了一件事:卸下重甲。

  戰鼓聲起,輕裝上陣的北夷騎兵如閃電一般劈進了北境軍的方陣。

  弩兵的第三輪齊射還未開始,

就抬頭看見了北夷人的馬刀。  大戰之後,八萬北境軍屍首被扔在了城外。

  幸存的士兵,陣亡將士的家屬,開始在督撫府大門前,請戰的請戰,要人的要人。

  他們的訴求只有一個:接回門外的屍骨。

  北境劉家向來以仁德治軍,再加上內心深深感到於情理有虧,劉不知的太爺爺劉廣正並沒有派兵彈壓。

  他何嘗不想率軍搶回他將士的屍首,卻是心有余力不足。

  此時,一群北夷人在城牆下,當著守城將士的面炫耀地揮舞著鐮刀,像割麥子一樣開始收割北境軍的人頭。

  請戰的和要人的匯在了一起,群情激奮下,嘩變就此開始。

  結果就是時任北境督撫的劉廣正被殺。

  他死前喊出的最後一句話是:“法不責眾!”

  兵將、百姓,換句話說,整個北境都反了。“責眾”?怎麽責?都殺了?劉家此後如何在北境立足?又有何人願意舍生忘死地駐守北境?

  那個哭著一刀捅死劉廣正的親兵,他的兩個哥哥,四個弟弟全都死在了城下。

  行凶之後,他大喊了三聲殺敵,自刎而亡。

  朝廷對於此事的處理一樣感到棘手,思慮再三後派了一個欽差,將那個親兵從地裡挖出來挫骨揚灰,以示國法。

  劉廣正一死解脫了劉家的後人。

  寒佳城之戰,守城的兩萬步兵陣亡在外,屍骨難收,卻再沒有人來大鬧劉豹。

  反而第二年參軍入伍的人數多了一倍不止。

  北境人開始理解督撫的不易之處,他們將刻骨的仇恨統統轉移到了北夷人身上。

  然而今時不比往日。

  在北境人心裡,如今的北境軍已有一戰之力。

  他們的親人、兄弟之所以無法葉落歸根,原因只有一個——劉豹畏戰!

  之後,一個更髒的傳言在北境流傳。

  劉豹不出戰,是要擁兵自重,北境軍就是他的資本。別說是普通兵將的屍骨,就算他自己的夫人,他也舍不得動一兵一卒。

  這些話,華國的市井每天都在口口相傳,已經容不得他不聽。

  劉不知閉著眼睛也能看到自己父親重壓之下隱忍的面容。

  他從不會去打一場無把握的仗讓自己的士兵枉死,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夫人,還是自己的名聲。

  “卿兒?”

  陳雲卿臉色微紅道:“你的名字實在難聽,什麽‘不知’、‘不知’的,叫起來就更像個呆子了。”

  劉不知微笑道:“叫我安國吧。”

  陳雲卿看著丈夫堅毅的面龐,知道他心意已決。

  “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兒都可以,天下之大,你想做什麽我也不攔。隻一件,你得帶著我。”

  劉不知腦袋裡瞬間映出了他娘慘死的那一幕。

  他硬聲道:“不行。”

  陳雲卿也急了:“怎麽就不行?”

  劉不知慍怒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陳雲卿見他真的生氣了,聲勢也弱了一些,卻還是意氣難平地看著他。

  劉不知硬下心腸,別過臉沉默不語。

  門口,一個人抱著玉兒大步走了進來。

  “劉不知,你好大的脾氣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天子陳泰。

  該來的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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