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旺此時正鉚出全身力氣,將其力克死死按在身下。
比力氣孫旺從未服過任何人。
茶余飯後,他最愛的消遣便是拔河。
若這一日夥食順口,他一人對戰十人,依然穩操勝券。
但是與其力克角力,他隱隱感覺自己正慢慢落入下風。
孫旺已經是滿頭大汗,他心想:這其力克看起來並不健壯,可是力量卻深不見底,我他娘的已經把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了,可這蠻子卻還在不斷地加力。
再這樣下去,其力克脫身只是時間問題。
突然,他余光瞥見一個北夷大胡子正催促坐下戰馬,向他這邊全力衝刺而來。
眼看那人的戰馬就要從他身上踏過,千鈞一發之際,孫旺松開其力克向右側一滾。
閃到安全位置的孫旺松了一口氣。
大胡子一擊不成卻並未回身,而是直接向錢景衝去。
孫旺這才明白大胡子的目標並不是自己。
他暗叫一聲不好,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身,向十步之外的錢景處跑去。
他一邊跑一邊從腰間掏出匕首,在大胡子俯身揮刀的一刹那,他猛地將手中匕首投出。
匕首在空中飛快地旋轉,正中大胡子持刀的右手。
大胡子吃痛怪叫一聲,軍刀瞬間脫手飛向半空中,隨後直挺挺下墜,恰巧插在錢景的左耳耳側。
另一個大胡子見狀,用北夷語大吼一聲:“巴雅爾小心!”
巴雅爾此時手無寸鐵,正迎面撞上以夏友雲為首的五位千夫長所組成的小隊。
巴雅爾不愧為猛將,他大吼一聲,不顧虎口還在流血,赤手空拳孤身迎戰五將。
千夫長周鵬見巴雅爾此時式微,便覺有機可乘。
他立功心切,對著馬臀狠抽了兩鞭,在未知會其他四人的情況下獨自脫離隊形,率先向巴雅爾發難。
周鵬大喝一聲,銀槍一閃直刺巴雅爾心口。
巴雅爾絲毫不慌,主動把身子向周鵬槍尖一送,稍稍一個側身便將後者的槍杆夾在了左臂腋下。
周鵬狠命地想把長槍從中抽出,然而那槍就像長在了巴雅爾身上,任他如何拉拽卻是紋絲不動。
夏友雲見狀大吼一聲:“周鵬松手!”
巴雅爾陰狠一笑,未等周鵬做出反應,他右臂握住槍杆往後用力一拉,那銀槍的主人便硬生生被拽下馬背。
周鵬再想松手,一切都遲了,巴雅爾獰笑直視著拚命向他趕來的其他四將,將長槍倒立,看也不看便往下狠狠一插。
周鵬的咽喉被刺穿,噴出半米高的血霧,無聲地死在了自己的槍下。
夏友雲四人見戰友慘死在面前,一個個瘋了一樣向巴雅爾猛攻。
然而他們卻比周鵬死得更加屈辱,竟連碰都沒碰到巴雅爾一下。
其力克再度出手。
他已不願再多留此地一刻。
他翻身上馬,趕在巴圖之前將四人截住。宵練劍金光一閃,四將隻覺眼前一黑,想再睜眼卻已是不能。
四顆頭顱從馬上齊齊滾落在地,將四人臉上的驚恐永遠定格。
其力克揮劍一指三兵團,向身後大軍大吼一聲:“進攻!”
早已饑渴難耐的北夷軍,一聽號令如潮水般向對面湧去。
其力克猛地回頭向錢景望去,後者的戰馬還倒在原地,人卻消失不見。
孫旺趁著北夷將帥們的注意力被夏友雲等人吸引,早已將錢景從馬下拉出,
背著主將向己方方陣徒步跑去。 他一邊跑,一邊向同伴嘶吼:“馬!給我兩匹馬!”
錢景在孫旺耳邊喊道:“把我放下來!”
孫旺聞言一驚,他腳步不停,情急之下也顧不上禮節,脫口罵道:“你他媽的說啥?!”
“把我放下,讓我死!”
“你他媽的是不是被那頭畜生壓傻了,在這兒說什麽胡話?”
錢景急道:“我他媽的腿折了!上不了馬了!”
騎兵對戰,無法騎馬意味著什麽,孫旺再清楚不過。
可是他依然沒有停。
“孫旺!我他媽的以三兵團兵團長的身份命令你,現在就把我放在原地!我活著,只能憑白拖累你,拖累三兵團!你弟弟的事我出征前已經給老帥寫信,我一個戰死之人,這點請求老帥一定會答應。你要是想對得起我,就給我多殺幾個北夷兵,老子在地底下給你數著腦袋,殺得少了老子見到你先賞你一百軍棍!”
孫旺大力地搖著頭,像是在趕蒼蠅一樣。他虎著一張凶臉,不耐煩喊道:“媽了個巴子的煩死老子了!絮絮叨叨的有完沒完啊!腿折了不疼嗎?堵不住你那張破嘴!死死死的真他媽的喪氣!老子還沒活夠,你他媽的也別想死!”
他跑到陣中,向眾人大喊:“哪個帶了繩子?”
好幾根長繩向他拋了過來。
孫旺抓住其中一根,將錢景綁在背上,在腰間打了一個死結。
他背著錢景一躍上馬,望著迎面飛奔而來的北夷軍,大吼道:“將軍,下令吧!”
錢景求死不能,本是心灰意冷,然而他望著周圍一張張堅毅的面龐,胸中陡然湧起一股豪氣。
從他們的眼中,錢景看到了忠勇二字。
為將者有兵如此,夫複何求?
錢景舉起佩劍,高聲道:“北境威武!華國威武!三兵團,殺!”
九千北境男兒齊聲怒吼,殺聲震天地向敵人衝去。
名垂華國史冊的居官莊血戰終於全面打響!
三兵團士兵人人本著一個不虧,兩個大賺的宗旨,以換命的戰法向面前的敵人發起近乎自殺式地攻擊。
錢景已經是見慣了兵戈之人,生死早已看淡,卻依然被三兵團在此戰展現出的血性所感動。
他見到一個士兵被北夷人砍翻,人落在馬下被馬蹄踏得口吐鮮血,依然用盡最後的力氣砍斷了敵人的馬腿;
左前方一個一臉稚嫩的先鋒兵,面對敵方一名軍官,身中三劍依然屹立不倒,最後被一劍刺穿脾髒時,先鋒兵死死攥住劍刃,一口鮮血糊住了敵人的眼睛,反手一劍將其刺穿,與之雙雙落馬;
錢景一腔悲憤地在孫旺身後向兩側敵軍砍殺,招式大開大合,隻攻不守。
一個北夷兵瞅準錢景正向右側揮劍的破綻,從左側攔腰一刀用力砍了過去。
親兵王進,已經跟了錢景十年了。
十年裡,他無數次夢到這一刻,每一次他都奮不顧身擋在了錢景身前。
這一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