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垠的雲海,天光雲影共徘徊。雲海之上,晴空萬裡,碧藍如洗,是一個極好的天氣。
劉不知遮眼望去,一片空空蕩蕩,瞧不見孔周的身影。
他一邊走著一邊尋覓,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個不留神,他一個踉蹌險些被一根橫在路中央的木杆絆倒。
劉不知定睛一看,正是孔周用的那根無餌魚竿。
魚竿既然在,魚竿的主人也一定在不遠處。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要問那個古怪的老頭,其中最關鍵的,便是要向他請教破解玉兒無意識夢窺天機之法。
他心中著急,一個大步邁了出去。只聽“哎呦”一聲慘叫,一個鼻青臉腫的白衣老頭一臉暴怒地跳在他面前,指著他鼻子罵道:“小兔崽子你瞎啊!沒看見這兒躺著人嗎?”
劉不知席地而坐,仰著臉嬉笑道:“孔老頭,都被揍成這樣了還不改改你的脾氣啊?”
這人正是孔周,在那場他們看不見的比試中,老頭兒定然是吃了大虧。
見劉不知嘲弄他,孔周卻也不氣,他嘿嘿笑道:“修行三千年,能跟女媧大神乾上一架,不虧,不虧!”
劉不知變色道:“女媧?造人的那個女媧?你是說今晚附在玉兒身上的是女媧?”
孔周揉了揉腫脹的臉,冷哼了一聲道:“廢話,能以一指把老頭子弄得如此狼狽,你以為普天之上是個神仙都行?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劉不知小聲含糊道:“收藏家裡最能打的,神仙裡最懂收藏的。”
孔周橫眉一豎,含光、承影、還有一把劉不知沒見過的劍在半空中凝練成型,老頭怒道:“你是不是看我長得老耳朵就一定背!”
劉不知暗自揣度,看來這把沒見過的劍就是宵練。
那是劉不知見過的最美的劍。
金色的劍柄當中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瑪瑙,劍身之上兩條金邊直通劍刃,一條龍刻在劍身之上仿佛馬上就要躍然而出,極為傳神。
劉不知想象著他揮舞宵練時宛若狂龍舞動般的動人心魄,不由得暗暗出神。
孔周響亮地拍了三個巴掌,高聲道:“喂!要做春夢換個地方!”
劉不知意猶未盡道:“老頭,這麽漂亮的劍你居然忍心將他評為三劍中的最下品,心也是夠狠的。”
孔周不屑道:“你懂個屁!凡夫俗子只見其形,不見其神。宵練固然是有型之劍中最鋒利的,但是劍道太過淺顯,殺伐之氣又重,品相不能以神器視之。”
劉不知問道:“若以你所言,恢復了鋒刃的承影劍若對上宵練,誰勝誰負?”
孔周沉聲道:“怕隻一合,承影劍立斷。”
劉不知突然想起了玉兒的夢中所見,他急道:“若以含光劍對之?”
孔周搖頭道:“你的承影劍也好,陳丫頭的含光劍也罷,都不是真正的承影劍和含光劍。只不過徒有其表罷了。”
果然如此!
劉不知從初次見到孔周被奪走承影劍開始,就一直在思考孔周與承影劍之間的聯系。
根據古籍記載,“商天子三劍”有以劍參道的寓意。
三把劍以有形無形評定品級,因此無影無形的含光為最上品,有影有形的宵練為最下品。這一標準暗含道法自然,以無勝有的劍理。
過去,劉不知和所有人一樣,認為這一切都是傳說。
然而孔周的出現,加上今夜玉兒被女媧附身之事,讓他心中篤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麽為何卿兒的含光劍和他手中的承影劍雖然鋒利無匹,已是劍中極品,卻還是沒有逃出劍形呢?
看著孔周能憑空幻化三劍,他懂了,他們手中的含光承影不過是被他抽出了劍魂的空殼!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屬於承影劍的劍魂從孔周手中奪回來。
從此之後,再無人能輕易將他心頭摯愛化成一塊廢鐵。
劉不知一躍而起,在三劍之中一手握住承影劍,暴喝一聲:“起!”
就像有人將一硯台的墨灑入雲海,不多時,整個雲海烏雲密布,周遭漆黑一片,只有偶爾天空中的電閃雷鳴,一下一下照亮劉不知堅毅的面龐。
孔周冷笑道:“得了劍身猶不知足,還想奪劍魂,簡直癡人說夢!”
劍氣在劉不知的周身遊蕩,每走一寸,就如一根尖利的錐子深深的在血肉之上劃過一寸。
饒是如此,劉不知依然沒有松手。
孔周冷聲道:“劉不知,你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嗎?我告訴你,你現在所受的傷全都傷在魂魄,這種傷勢不可逆轉。你再執著下去,三魂七魄重傷死絕,你將永世不得超生!”
“閉嘴!”劉不知惡狠狠地盯著孔周道,“一會兒我再好好收拾你。”
孔周抬起雙手,大喝一聲:“好小子!”承影劍的劍芒比剛才更盛,殺傷更大於前。劉不知痛不可支,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卻依然沒有松手。
劉不知已經到了極限,他能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魂魄隨時都有可能炸裂,可他不能放棄!
一想到自己死了,他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裡看著卿兒和玉兒傷痛欲絕的臉,自己卻再無法起身去擁抱她們,這對他來講比死還要難受。
這時,承影劍也發生了變化。
它一半的劍身化成了透明的琥珀狀,流光溢彩,不停地湧入劉不知的身體。
一股清涼之氣遊走在劉不知的四肢百骸,將劍氣入體的疼痛大為緩解,使他還有力氣死撐。
孔周已經覺察到了情況不妙,他看劉不知已經擺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勢,若再讓他堅持一會,承影劍的劍魂保不齊真的會讓他整個抽出來。
這三把劍他最愛的就是承影劍,斷不會讓它落於旁人之手。
只見孔周豎起兩指,口中念念有詞,劉不知兩旁,含光與宵練突然顫動起來,隨著老頭大喝一聲:“破!”兩道劍氣騰空而起,一道金光與一道紅光盤旋交織成一束赭石色的光柱,赫然向劉不知砸去。
那充盈著霸道劍氣的光柱離劉不知越來越近,可他依然一動不動,只顧埋頭對著承影劍用功。
孔周並非想要他性命,如此大動乾戈只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他急道:“瘋子,還不快跑!”
正當孔周猶豫要不要收回含光和宵練時,一道倩影落在他面前,那人一言不發,運足了力氣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臉上。
孔周瞬間飛出百步之遠,在雲海裡打了三個滾才堪堪停下。
陳雲卿脆聲道:“色老頭敢欺負我官人,這一拳不算完,你給我好好等著!”
孔周一頭栽倒在雲海裡再不起身,他心裡罵道:真乃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妻脾氣一個比一個大,還都要事後收拾我,老頭子先走為妙。
可他轉念一想:又不是打不過,有什麽可跑的?況且好久不見陳丫頭,似乎又標致了些,老頭子我還真舍不得跑。
打定了主意,孔周盤腿坐在雲海裡看好戲。
陳雲卿飛身衝向劉不知,就在光柱即將砸在他頭上的生死關頭,她運起全身的先天內力,將劉不知硬生生從承影劍前拖走。
“咣!”的一聲爆響,雲海像是被砸穿了一樣,雲不停地湧進光柱砸出的深洞裡,速度極快,這個趨勢過了好一會才停止。
劉不知起身時才發現,整個雲海“水位”仿佛降低了一個人的高度,足以可見孔周這一招殺傷力之強。
陳雲卿怒不可遏,攥起拳頭就要去揍孔周。
孔周顯然是有點怕她,扭頭就跑,他邊跑邊喊:“你們夫妻倆搶人東西還要打人,還有王法沒有?陳丫頭你還不回頭看看你那個寶貝瘋子手裡拿的是什麽!”
陳雲卿驀然回首,劉不知正拿著承影劍笑著向她張開了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