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弘站在原地,遠遠望著良玉沒入夜色之中,他的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個中秋,他不是一個人過的。
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回過神來,他抬起手,手心裡有一張小紙條,這是剛才良玉塞在他手中的。
奚弘借著路邊的燈籠,將紙條展平。
紙條上的字跡娟秀而美麗,一如其人,奚弘自己的字其實寫的很一般,沒想到良玉卻有一手好字。
公子,寇崇德今日和衙門之人私談甚久,我以為他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公子,公子一定要處處小心!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望公子謹記於心,小妹雖身在寇府,然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公子早日脫身,希望下次重逢之時,我兄妹再不分開。
奚弘看過字條後,將其撕為碎片,扔進了河中。他對於寇崇德,本來不曾有過懷疑,但是小良玉卻讓自己提防這個人,如果寇崇德真的出賣了自己,那麽自己必然凶多吉少。
因為自己所做的很多事情,寇崇德都了如指掌。
“寇崇德……也會背叛我嗎?今日衙門之人找他密談,他又突然改變行程沒有回蠻莫……”奚弘想到這裡,便馬上轉過身來,朝蘇酂府上走去。
“衙門之人……如果是蘇酂的人的話,尚且不必擔心,如果是地方勢力的話,就有些不妙了,我必須得問個清楚。”
回到府上,此刻天已經黑了,好在今晚是中秋佳節,一路上百姓還沒有睡下,到了府前,奚弘敲了敲門,府門馬上便開了。
映荷探出頭來,見是奚弘回來了,臉上頓時有了喜色,她將奚弘扶進府中,同時高興的大聲招呼道:“宋大人,齊先生回來了。”
宋就聽了吆呼,馬上從蘇酂屋中走了出來,笑道:“齊先生,你去哪裡了?現在才回來,今夜是中秋佳節,老爺還等著和先生一同賞月吃月餅呢。”
奚弘忙道:“哈哈,多謝蘇大人抬愛,在下有個朋友剛才有急事找我,這才出府去了,既然大人邀在下一起賞月,那這便請吧,宋大人。”說著,奚弘走上前來,二人笑著進了蘇酂的屋裡。
一進屋,奚弘馬上將門關上,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蘇酂見狀,忙道:“坐吧先生,我看先生面色,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本官說。”
奚弘坐在蘇酂面前,忙道:“二位大人,今早你們可曾派過官府的人去找寇崇德嗎?”
蘇酂聽了這話,和宋就相視一笑,宋就接口道:“齊先生不是說寇崇德可以作為安插在思順身邊的我們的人嗎?今早我便親自去找過他了,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寇崇德答應為我們辦事了。”
奚弘聽了,眉頭一皺,又問道:“那之後大人們可還派人去找過寇崇德嗎?”
“不曾再找過,寇崇德雖有些不情願,但最後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我在找他做甚?”宋就笑道,“這樣我們身在孟養,就能連蠻莫一起控制了。”
“是啊,齊先生,這裡面有你很大的功勞啊,哈哈哈哈。”蘇酂也笑著應道。
而此刻只有奚弘一個人笑不出來,如果宋就所言屬實,那麽第二批去找寇崇德的人,一定是劉天傣的勢力!
也就是說,寇崇德和劉天傣的勢力確實有過接觸,那麽將蘇酂這一邊情況出賣給劉天傣的人,除了映荷,就還有寇崇德這種可能性存在。
事情突然變得更加棘手了,如果是映荷出賣了自己,那麽以映荷所知道的東西,
對自己的性命尚不構成威脅,但如果是寇崇德出賣了自己,那麽自己就會有性命之憂。 寇崇德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奚弘和齊先生就是一個人的人。
蘇酂見奚弘依舊面色沉重,於是有些不解的問:“齊先生,今日不但捉拿了劉天傣,還收編了寇崇德做內應,這其中先生出力良多,此時正趕上中秋佳節,先生為何還愁眉不展呢?”
奚弘此刻是有苦說不出,他只能強顏歡笑道:“唉,今天卻是值得高興的日子,只可惜不能和家人團聚,故而面有難色,不想了,我們喝酒!”
“這才對嘛,大丈夫在世,豈能被妻小所累,來,我們喝酒!”宋就也大笑道,於是三人舉起酒杯,一邊喝酒,一邊談天說地,直到後半夜,才各自回屋。
這期間三人縱論古今,談詩說詞,奚弘自然對這些都了如指掌,談吐間蘇酂和宋就越發對奚弘敬佩起來,但是奚弘卻始終想著寇崇德的事情,並不是十分盡興。
好不容易挨到散夥,奚弘走回自己的房間,剛到門口,透過窗紙,見映荷還沒有睡,仍坐在床頭等著自己,奚弘隻得搖了搖頭,推門進屋的同時,開口問道:“這麽晚了, 映荷怎麽還不睡覺?”
映荷見奚弘終於回來了,她也揉了揉小眼睛,雖然已經困的不行了,仍忍著睡意將奚弘扶到床邊,道:“今晚是中秋節哩公子,老爺把奴婢賞賜給了公子,公子便是奴婢的主子了,奴婢自然要等公子回來團聚了之後才能睡呀,奴婢這就去給公子端熱水去。”說完,映荷又揉了揉眼睛,轉身就欲出屋去。
奚弘忙一把拉住了她,道:“不用了映荷,天太晚了,我今晚就不洗了,我看你也怪困的,早點休息吧。”
映荷於是也就沒有出去,她將自己的鋪蓋鋪在奚弘床邊,又看了看奚弘的臉色,小聲問道:“公子今晚回來都沒有笑過,是不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
奚弘聽了這話,頓覺自己有些失態了,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應該把自己的心情表現在臉上,正所謂喜怒不形於色,而自己心事重重的樣子,竟然被一個小丫鬟看了出來,說明自己還差的遠呢。
“是嗎映荷,沒想到被你看出來了,你可真厲害啊。”奚弘皮笑肉不笑的道。
映荷忙低下頭去,有些委屈的說:“奴婢和公子相處的久了,天天伺候公子的日常起居,自然對公子的反常看的一清二楚,我猜老爺他們,也未必能看出公子有什麽心事呢。”
奚弘聽了,不由得又重新審視了一下映荷,這個小丫頭心思如此縝密,觀察入微,心想如果她不是別人派來的奸細,那該多好啊。
想到這,奚弘不由得低聲道:“映荷……如果你被你在意的人背叛,你心裡會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