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救室裡,章教授一身全副武裝挺立在手術台的主刀位置上,面對極其凶險的狀況從容不迫操作著。秦松沐作為副手與他對角而立。其他醫護人員也都專業且嫻熟地進行每一步操作······
在急救室門外,每個人就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彼此的心都高高懸在嗓子眼,仿佛在守衛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正義的一方是以章教授為首的白衣天使們,而邪惡的一面就是無情的死神。但這注定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正義的一方正試圖創造生命的奇跡。而觀望者都期待這樣的奇跡。所有人都跟焦躁不安的患者家屬同呼吸共命運。
薛啟鵬心情是煩亂的,那顆心已經不屬於他了,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圍之內。雖然盼來了章教授,給愛妻的生還帶來一絲的轉機。但他以家屬名義在手術協議書上簽字時,就被告之,這台手術的成功率不超過百分之十。這就等於愛妻依舊是九死一生。那一點點的生還的概率會傾斜他的愛妻嗎?
守在急救室門外的人都異常肅靜,惟有他一個人有一些躁動。
突然,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一扇,從裡面走出一個全身包裹的女護士。她的手裡端著一個托盤。
薛啟鵬心頭一震,立即闖了上去,攔住了女護士的去路。
女護士的口罩和帽子的夾縫裡閃著兩顆飄忽不定的眸子,只是衝他輕微搖頭,表示目前無可奉告。
薛啟鵬知道從一個護士嘴裡是問不出一個子醜寅卯,剛想躲開身子,卻不經意低頭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盤,頓時渾身一震,整張臉都有些扭曲。
原來,在女護士的托盤裡盛放在幾縷帶血的長發,那是他熟悉的愛妻的秀發。對於正在接受開顱手術的愛妻來說,平時鍾愛的秀發不得不跟她割舍開來。
薛啟鵬鼻子一酸,立即伸手接過來。他不忍心愛妻平時珍愛的秀發被拋棄。
女護士懂得他的意思,隻好放開了手。
旁邊一位圍攏過來的女警立即展開一個食品袋(由於她們長時間守護在這裡,只能在現場吃一些買來的現成食物,結果遺留下了食品袋),協助薛啟鵬把那些血跡斑斑的秀發盛放在食品袋裡。
薛啟鵬一看到秀發上的乾枯血液,又禁不住熱淚在臉頰上縱橫。
急救室內到了一個危急關頭,章教授連續忙碌兩個小時後,卻對手術過程中的一個細節的取舍產生了猶豫,因為一旦操作失誤,勢必讓手術前功盡棄。他雖然臨床經驗豐富,但對這樣的特別情況還是頭一遭。他額頭上早已經大汗淋漓,想做出一個精確的判斷,但整個大腦已經混漿漿了,完全失去了一個清晰的脈絡。這是他從事數十年的臨床手術從來沒有發生的事情。不僅如此,眼前的景物也逐漸模糊起來了,令他手握手術刀的手顫抖起來,完全無所適從。
與章教授站對角的秦松沐發覺情況不對,立即低聲提醒他的老師:“當心!”
可是,伴隨他的這一句提醒,章教授的身軀晃了兩晃,便向一側摔倒。
幸好他身邊站滿了人,不至於讓他的身體與地面發生硬接觸,但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章教授!”
“章教授!”
“章教授!”
急救室裡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慌了手腳,手術正處以關鍵階段,但主刀醫生卻暈倒了,意識著整台手術要以失敗告終。
秦松沐並沒有移動,因為他手裡還操作著一個重要的步驟,
一旦他松開了,就意味著下面的女患者的生命終止。他只能先處理好手裡的事,才能查看老師的狀況。 就當急救室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守在門外的醫護人員已經聽到了動靜,就知道情況不好,有人已經開門而入。
秦松沐終於抽身查看一下導師的狀況。
章教授在眾人的呼喚下,終於慢慢睜開了雙眼。但他整個人已經顯得異常脆弱,一陣陣暈眩讓他無法挺起身子。
由於急救室裡擁有現成的檢查設備,有的醫護人員把他抬到另一張手術台上,進行一系列檢查,發現他的血壓、脈搏等一些基本的生理指標還算正常。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老教授暈倒的呢?
秦松沐卻清晰地意識到了,他的老師在年事已高的情況下,先是經歷一場漫長的暈車旅程,再沒有歇口氣的情況下,又經歷一場消耗精力的複雜手術,整個人已經達到透支的極限,造成崩潰已經不可避免。
“老師,您是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
章教授依舊心系手術中的患者,但他對患者已經有心無力,突發一種壯志未酬的悲壯情緒。他蠕動一下嘴唇,終於發出虛弱的聲音:“松沐···不要管我···快去照顧患者···要完成接下來的手術···”
秦松沐知道導師的脾氣,但感覺自己無法承擔這麽大的責任,不由蹙眉道:“我怎麽行?還是請湯教授他們吧?”
“不行···他們並不清楚之前的過程···只有你最適合完成這項手術···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就在這個時候,女院長等人也聞訊闖進了急救室。她是聽下面的醫生匯報,才從自己的辦公室裡急匆匆趕到了現場。
這個時候早過了下班時間,但女院長跟其他許多醫護人員一樣,一直心系這台手術。由於在急救室內外呆得太久了,已經年逾花甲之年的她有些吃不消了,隻好先回辦公室裡休息一下。由於她未能及時回家,結果她的女兒打來了電話:“媽,您怎還沒到家?”
她很是驚訝,已經嫁出去的女兒為啥會問這個問題,於是好奇道:“慧慧,難道你回來了嗎?”
女兒一副嗔怪的語氣:“您怎說廢話呀?在今天這個日子,我這個做女兒的,能不回來嗎?您怎沒有回來?家裡人都等您呢。”
女院長聽女兒這樣的說辭,頓時醒悟今天就是自己六十歲的生日。本來都計劃好了今晚家人一起吃團圓飯的。可醫院出現這樣的狀況,讓她把自己的過生日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她心裡一沉:“慧慧,我恐怕回不去了。你們自己吃吧。”
女兒遲疑一下,才發出愕然的聲音:“老媽您開什麽玩笑?咱家這場生日晚宴怎能缺少您這位主角?”
“對不起,媽真的走不開。”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您連自己的六十歲生日也不能過?”
“我們醫院收治一位重傷患者,目前生死系於一線,許多醫護人員都在加班搶救,我在這個時候怎麽可能回家?”
女兒冷冷地提醒:“媽,您別忘了自己早就不是醫生了,而是一位搞行政的院長。”
女院長很坦然:“正因為我是院長,就更應該跟同事們在一起。為了救那位患者,章教授在登機前放棄了出國,千裡迢迢從首都國際機場趕回來參加搶救。我在這個時候怎麽可以為一己私利離開崗位呢?”
“媽,您又不是主刀者,用得著陪他們嗎?”
“慧慧,你懂不懂什麽叫精神力量?”
“您的意思是要為那些正在搶救的醫生們打氣唄?有這個必要嗎?”
“慧慧,我不怪你這麽說,如果你現在也在醫院, 就一定會被感動的。”
“啊···搶救患者,特別是危重患者應該充滿緊張和窒息才對,怎會有感動的場面嗎?”
“你可能不知道,被搶救的女患者是一位女交警,她為了救一個小學生而慘遭汽車的撞擊。她不僅僅在平時是一位人性執法的好交警,更是在危難時刻挺聲而出的英雄。她的生死正牽動寧海市老百姓的心。”
“啊···我聽新聞報道了。原來您不回家的原因是因為她?”
“慧慧,何止我沒有回家?我的很多同事都為了搶救她而顧不上回家。在這裡還有許多交警默默為她守護。甚至在醫院門外還有許多善良的市民為她祈福。雖然時間很晚了,但他們以各種形式為患者祈福,為我們醫護工作者鼓勁。試想一下,我身為院長該為一個生日而離開嗎?”
女兒被深深震撼了,再也說不出責備的話。
女院長剛結束跟女兒的通話,就被下面醫生告知章教授在手術中出現了意外。她懷著焦慮的心情感到了現場。
此時,章教授對他的助手一番交待之後,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秦松沐心裡是矛盾萬分,面對進來的女院長,發出一副無奈的聲音:“林院長,我該怎麽辦?”
女院長已經得知詳細情況了,於是咬了咬牙:“既然章教授委托你代替他完成手術,那你就勇敢上吧。一切後果由我來承擔!”
急救室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年輕的醫生身上。盡管同事們都公認他是一位外科手術的天才,但他能夠在如此巨大的風險手術中力挽狂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