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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緣心中思量著女子的說法,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能理解她的話,只是還有少許不同的想法。
“不能精進確實是一件憾事,但絕非為了永生不死,有生有死有始有終,本就是自然之道,或許遺憾之處只在於看不到遠方的顏色。”
計緣這麽說這,也引申著聯想這個練平兒,會不會和天機閣的練百平扯到點關系,不過想來更大可能是僅僅姓氏相同了。
練平兒露出笑容。
“計先生,你有沒有想過,這天地或許就是一座牢籠,將我們都囚困其中,永遠不能逃脫,但這牢籠很高也很大,無窮眾生很可能永遠也摸不到甚至看不到牢籠的欄杆,只是對於計先生這等道行高到某種程度的修行者,才可能感覺到欄杆的存在。”
計緣揮袖掃去自己面前的一片白雪,然後坐在一塊石頭上面露思索,看似是早想著女子的話,實則心中的思慮遠超乎女子的想象。
所謂天地囚籠一說,計緣早就想到了,並且想得更遠,確切來說,計緣認為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
若真的這片天地就是壓製一切的囚籠,那曾經活躍世間的神獸怎麽說?天機閣中看到的壁畫怎麽說?
那些曾經活躍在天地間的誇張存在,哪一個不都超出了某種界限?
天機閣的壁畫雖然不斷變動,但計緣也已經窺得其中部分意義,曾經的天地界限遠非今夕能比,曾經的混亂和紛爭也遠非今人能比,就差點讓天地崩塌萬物寂滅,那一刻只怕是道行再恐怖的存在都難以逃脫。
天地能維持如今的情況,萬物眾生各有生機,已經是很不錯了,至於那些遠古存在是個什麽情況,天機閣壁畫的幾個角落也能窺得一斑,結合此前在荒海深處見到的金烏,不論是不是自願,怕是大多數都被壓製在天地一角,甚至如金烏這般成為維系天地的一部分。
從不知什麽時代開始,一直到現在,今人幾乎都已經忘了那些荒古存在,雖然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也能說明時間過去之久。
計緣深思許久後,並沒有問什麽天地囚籠之類的問題,更不可能問執棋者的事情,而是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
“計某問你,今日這麽多水族請應若璃開辟荒海立鎮,是不是你做的?”
練平兒趕緊搖頭。
“這計先生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有這樣的能耐啊,確實此事不太可能是水族自發,至少肯定有一個起頭的,但我可做不到的,我偷偷接觸一下計先生你都冒著很大風險呢,哪敢往死裡開罪真龍嘛。”
雖然這個練平兒表情十分真誠,可計緣可不會直接信她了,但他也沒有真的此刻一定要對此刨根問底的意思,而是看似無意的詢問一句。
“你說,有人希望若璃開辟荒海,不至於是為了增加她的底蘊吧?雖然此等壯舉在現存真龍中難有第二人,但得到的多損失的也不少,又會開罪至少兩條真龍,為了什麽呢?”
“也許是因為好玩呢?”
計緣點了點頭,看著練平兒認真道。
“會因為好玩做出這等事的人,我看你就挺像的,該把你交給應老先生。”
“你不會的計先生,你已經對平兒我的話上心了,就算我認了,但你的道行,你的神通,都已經到達了世間至高之處,所謂真仙,在修仙界看來萬人膜拜,但能入你之眼的恐怕也沒多少,你不會不想知道……前方的色彩的!”
練平兒說著,已經開始活動手腳。
“計先生,或許以後我還會來找你的,今天能放我走嗎?我保證自己能說的已經都說了,反正若日出之前我不能離開,那我會立刻自我了斷,先生該不會認為這就是我的真身吧?”
看到計緣坐在那看著她,練平兒又笑了笑。
“計先生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那飛劍可不一般,能還給我麽?”
看著對方這麽嬉皮笑臉的樣子,計緣忽然笑了笑,開口輕輕吐出一個“定”。
下一刻,練平兒直接如同被石化,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連臉上的笑容都還不曾收斂。
看著被定住的女子,計緣站起身來揮袖一甩,練平兒就被一陣風卷起,遙遙吹響遠方,在百余裡過後,通天江已經近在眼前。
“噗通~~”一聲。
練平兒如同一塊石頭一樣砸入了通天江,在江面上炸開一個水花,然後一直沉到了江底,她臉上還笑著,眼睛還睜著,甚至手還維持著伸出來向計緣討要飛劍的樣子,就這麽斜著杵在江底的一片水草淤泥之中。
一群遊魚在被驚嚇過後又逐漸圍過來,好奇地在周圍遊來遊去。
計緣平靜的聲音傳入練平兒的耳中。
“飛劍是別想了,你喜歡玩,那計某就成全你,一會計某會告訴應老先生,有你這樣的一個人在江底,同時計某也會撤去定身法對你的禁錮,能不能逃了就看你造化了。”
中了定身法的人雖然身體被禁錮,但思緒是不會停滯的,所以計緣也不怕練平兒聽不到。
‘哼哼,不是真身?’
是不是真身這一點,在經歷過塗思煙之事後,計緣對此多留一份心,練平兒根本騙不過計緣的法眼,分明就是真身。
大約幾十息之後,計緣心中微動,撤去了練平兒身上的定身法。
只不過計緣雖然回了龍宮,但卻並沒有去找老龍,在感覺到練平兒的氣息以誇張的速度遠離之後,計緣才走向龍宮的一些重要賓客的休息區域。
只是在那之前,老龍已經先一步找上了計緣,二人很自然地走向一處龍宮的亭子,在其中站定。
“計先生,夜叉所言的那個妖物如何了?”
計緣聽老龍這麽說,直白回答道。
“她說的一些事情令計某十分在意,就讓其走了,不過這人並非什麽妖物,而是以人身修妖法,所修之法非比尋常,竟然並無多少不恰之處。”
“哦?那她和若璃被逼宮之事有沒有關聯?”
計緣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
“或許並非一定是她所為,但肯定知道些什麽,其人如此年輕,定也不是謀事之人。”
老龍點了點頭。
“計先生的意思是,放長線釣大魚?那麽令計先生在意的事情又是什麽?”
“乾系極大,往大了說,可能牽連萬物眾生……雖然有可能是對方胡言亂語誆騙計某,但為了這麽一個玩笑,冒險在之前的大殿中接近計某,實在有些不值。”
計緣將從他在化龍宴暫散之後的大殿開始,一直到方才將練平兒丟入水中,期間的事情概括性地簡單說給了老龍聽,甚至關於對方和計緣講的天地牢籠之事都沒落下。
老龍在一邊聽著頻頻皺眉,留意計緣的反應卻見計緣說得極為認真,以他對計緣的了解,怕是對此信了至少三分了。
“也就是說,計先生你真的感受到了天地的束縛?”
老龍一向對計緣的道行是隻高估不低估的,但這會依然難免心中震動,問的時候語氣都不由加重了一些。
其實計緣如今是感受不到天地束縛的,倒不是說他道行差得太遠從而遙不可及,而是計緣深知如今的他,就算道行能再高百倍千倍,怕是也不太會受到天地的太大束縛,因為他已經是為天地所鍾之人,是發願護天地眾生的執棋之人。
但這會面對老龍, 計緣卻不能這麽說,只能對著老龍微微點頭。
“確實算是偶有所感吧,然計某同樣能覺出,並非天絕地絕,凡事皆有一線生機,那女子所說有些道理,但危言聳聽太過,反倒如同蠱惑之言。”
“哼,即便如此,膽敢對若璃不懷好意,老朽也不會放過她!”
計緣十分光棍地趕緊向老龍拱了拱手。
“此前計某太過在意其人所言,遂擅自做主放了她,還望應老先生見諒,日後見到練平兒,該如何就如何便是,即便是計某,下次遇上她若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也會直接將其抓住送來通天江。”
老龍微微歎了口氣,拱手還禮之後,也不說什麽直接轉身離去。
計緣在後面看著老龍的背影,知道這會自己這老朋友心中怕是並不平靜,轉頭看向一側偏單的方向,胡雲和尹青正在和大青魚玩耍,騎在大青魚背上到處亂竄,連不再年輕的尹青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