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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雲這會被嚇呆了,眼前的老龜一改剛才的和藹,變得比印象中的陸山君還要可怕,關鍵是這恐怖的氣勢完全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絞盡腦汁思索幾輪也不記得什麽時候自己的罪過這老龜。
‘難道是計先生得罪過他?’
以胡雲的分析上看也只能是這麽回事,畢竟他生來就在牛奎山,從來都沒和誰結過怨,也是在說了一些同計先生有關的事情之後老龜才情緒巨變的。
‘計先生,你可把我害苦了了!’
胡雲膽戰心驚,說起話來都帶著哆嗦,前爪並攏,對著近在咫尺的老龜拜求幾下示弱。
“龜,龜大爺,我,我只是一隻小狐狸……計先生惹了你,也,也不關我的事啊……!”
這話聽得遠在十幾丈外的計緣有種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的感覺,就是江面上的老龜也是明顯愣了一下。
“嗬嗬嗬嗬……你這狐狸,到底是為何如此好命……咯吱咯吱……”
後面的聲響是老龜口中殘存的楊柳連著皮的木質在角質下被碾成粉末,什麽叫咬牙切齒,老龜雖然沒有牙,但卻很形象的說明了這一點。
老龜的這句話一出,胡雲意識到問題可能不是出在計先生,還是在自己身上。
烏龜這種動物平常十分遲緩,呼吸頻率也極低,更不用說已經成精的老龜,可這會這隻老龜喘息不但頻率很高且十分粗重,冷血動物的一雙眼睛居然有些充血。
一股對胡雲來說十分可怖的妖氣緩緩升騰,以前陸山君雖然也很可怕,但卻從來沒在赤狐面前顯露這樣一面。
所幸老龜的妖氣始終在江面附近,否則可能引起陰司夜巡遊的注意了,但即便這樣,對於胡雲來說也已經足夠恐怖,甚至有種就算計先生來了是不是也奈何不了這隻龜妖的錯覺。
“我且問你,自有清晰靈覺不再渾噩之日起,到現在過去多少年了?”
老龜聲音顯得有些沙啞冰冷,但好歹聽起來冷靜了不少,也令胡雲小小松了一口氣。
“我自不再渾噩以來,大約過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才十五年!哈哈哈哈哈哈哈……才十五年……我猜你那前九年也就是不再渾噩,過的日子還是和普通狐狸差不多吧?”
老龜笑得蒼涼,眼神死死盯著赤狐,令後者都不敢對視,下意識的想要躲避。
“你怎麽知道的?”
老龜又冷笑一聲。
“六年,六年煉化了橫骨,雖然身上靈氣妖氣淺薄法力不顯,可六年煉化橫骨,不愧是仙人指路!狐狸,你猜猜老龜我多長時間煉化橫骨能開口說話的?”
胡雲其實並不傻,看看老龜現在這樣子,恐怕是花去了不少時間的,而且陸山君雖然沒說過,可胡雲在煉化橫骨後首次見到陸山君時,也能感受到當時大老虎的詫異。
“您老大概用了……幾十年?”
“呵呵,倒是多謝你高看我了,不過我龜類修行極為艱難,又是孤苦無依,當年我煉化橫骨足足用去了兩百三十載,同你那‘天縱之才’的六年是根本無法相提並論的。”
這充滿歲月蹉跎的話音響起,就連被困在水波中的大青魚都安靜了下來,真論起來它自己也已經修煉幾十年了。
胡雲再一次愣住了,這時間實在是太久了,久到胡雲不敢想象,就是陸山君也還沒到兩百歲呢。
“得仙人指路,被賜名胡雲,怕是當初你養傷期間還得了許多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好處,當真是狐如其名青雲直上,嗬嗬嗬……”
老龜望著天上彎彎的月亮,感慨著說了幾句,突然再次冷眼盯著胡雲,令赤狐猛地一抖。
“若是如此,也便罷了,妖各有志妖各有命,可你這狐狸,心中已然明知是難得機緣的情況下,竟然還自己跑了,你知不知道多少妖類苦修百年等不到你那機會的一成,你知不知道多少妖修以為能求得仙人指路卻遇上仙修誅殺,你有緣得見有道高人,卻……哎……”
說到這裡,老龜也是重重的一歎。
“如今說這些也晚了,你自己放棄了機緣,以後再想遇上就難了,不過好歹你得了胡雲這個名字,算是親口得了封正,換成百年前的我,妒火中燒之下,剛剛那一口就直接咬掉你腦袋了!”
“是…這樣的嗎……”
胡雲愣愣的喃喃自語一句,心中也很是後怕。
“呵呵,你當修行都是這麽順遂的嗎?對了,你這陰沉木牌也是那位計先生給的嗎?”
“哦…是的,昨…當年計先…”
胡雲現在心緒稍有些錯亂,一時間差點說漏了嘴,但僅僅一個字卻讓老龜聽出了不對。
“嗯!?”
老龜鼻音重重一聲。
“你剛剛是想說昨天?”
赤狐耳後汗水溢出,突然指著江面叫了一聲“計先生!”。
帶老龜下意識回頭的時候就猛然朝岸上竄去,結果迎面一道水浪升起。
“砰~”
兩丈寬的水浪從江岸邊升起一丈高,直接沒過楊柳根部,赤狐一頭就撞在了浪牆上,然後被直接卷下了水。
“嘩啦啦…嘩啦啦……”
胡雲這會同大青魚一起被水流困在老龜邊上,一個碩大的龜腦袋幾乎貼著狐狸頭不到一拳距離。
但胡雲在極度恐懼了一瞬後,突然發現老龜的表情並沒有剛才猙獰,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忐忑感,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你,你是不是,近日又見到了那位計先生?這木牌……剛剛老龜我…沒嚇到你吧?”
看著這老龜現在期待又忐忑的樣子,不知為什麽,給胡雲的衝擊竟然比之前猛然暴起咬樹乾的那會還要強烈,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之前沒“爆發衝突”的時候,閑聊中老龜也曾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自己的經歷,大多數是一些修行經歷和“求道經歷”。
其中有花了多少年幹什麽,好幾次為了結個善緣幫凡人卻沒落得好,為了接近某個仙修卻被打得隻跑,到後面都不敢上岸。
當時胡雲聽得大多是又笑又樂覺得有趣,老龜也是笑笑了之,可現在想來,突然有些明白了,那是蘊含了怎麽樣一種淒涼在裡頭。
這種明悟很微妙,但都是靈覺交感之下,卻令胡雲感受很清晰。
嘴裡似乎又很多話想說,但最後從胡雲嘴裡隻冒出一個字。
“嗯……”
稍遠處,計緣躺在樹乾上一動不動,並未看向胡雲和老龜的方向,而是若有所思的注視著遠方江面倒映的月亮。
‘鏡中花,水中月……’
那一邊,胡雲回答了之後,老龜心緒振奮了一下。
“那…你可知計先生在哪,是不是也在城中?”
胡雲下意識看了看府城,朝著老龜點了點頭。
“嘩啦啦…”
水花攪動,胡雲隻覺得自己在緩緩升高,最後被一縷水流送到了岸上,接下來身上沾濕了毛發的水也一同順著水流退回到江中,狐身恢復了乾燥清爽。
同時水中的大青魚也被放開了束縛,使它能自由的遊動。
老龜本想求胡雲給引薦一下,但又覺得剛剛這樣,實在有些開不了口,所以打算再熟絡一下。
“能和老龜我說說你們再遇時的情況嗎,還有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虎精……”
赤狐安靜的趴在江邊,看看大青魚又看看老龜,想了下才開口。
“前些時日我下山溜近寧安縣中,去看計先生有沒有回來……”
胡雲將這一段時間的瑣事大致上說了說,但本著財不外露的道理,雖然說了大棗樹的神異,但並未說火棗的事情,這麽敘述著,一直說到了計緣山中月台講道。
老龜的呼吸明顯“呼哧呼哧”得加重了不知道多少,江面之下的龜足快速劃動水流,使得近處水花陣陣。
聽到胡雲說道牛奎山月台上,計先生落座,虎精與自己陪同,老龜急不可耐的想知道講了些什麽。
“然後呢,然後呢?講了些什麽,快說說講了些什麽?”
胡雲側著腦袋看看天上的彎月,回憶了一陣。
“好像說了一篇很奇怪的文章,記得應該是叫《逍遙遊》。”
《逍遙遊》三個字一入耳,老龜就已然本能的覺得不簡單,也就更加急不可耐,根本顧不上什麽忌諱不忌諱了。
“內容呢,內容是什麽?求胡道友講細些,說上那麽幾句也行啊!”
胡雲的狐狸爪子使勁撓了撓自己的臉,苦思半天最後放棄了。
“太拗口,太長了,我全忘了……”
“你!你!你你你你……啊~~~~~~”
轟……
江邊大浪翻卷,駭的胡雲又朝著岸邊縱躍好幾次逃開,大青魚也是一下子遊到了很遠的位置。
一狐一魚都帶著驚懼的望著老龜那翻卷波濤大吼大叫,頗有種氣氛至極又無處發泄的感覺。
‘這隻該死的狐狸,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天賜機緣,它,怎麽活到現在的!’
老龜身軀狂躁心中更鬱悶幾欲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