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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間書》無標題章節
  “還不好好練習?又在這裡偷懶!”

  草兒猝不及防被人打了個耳光,尖利的聲音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回響,顯得格外刺耳。她怯懦的捂著臉,聲音顫抖的繼續唱道:“景屏人忒看的這……這……韶光……”

  “啪——”

  “就這一折,唱到三更天。”

  師父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語,轉身離去,忽然又轉頭用那一雙陰沉的眼睛瞥向她,“不想我早點把你賣了就趕緊的練。”

  草兒哆嗦著點頭,像隻受驚的雀,想跑,卻發現翅膀斷了,入骨的疼。她已經一天都米未沾牙了,肚子空的讓人心慌,昆曲講的是個氣聲,而今她可餓的快斷氣兒了,又怎麽唱得到三更天?

  可對師父做任何反抗都只有一頓又一頓的空碗。師父是不會打她的——這不代表他會對她多好,只是女孩子,若是被打壞了,又怎麽能給那些個官老爺賣出好價呢?這竟然還是好一點的結局,若是姿色不太好的,怕是要賣到妓院去當娼了。上次可不就有個不聽話的姑娘生生被妓院的女人給捆了去,竟就被糟蹋了。額間本描花鈿的地方竟還被烙了個疤。聽聞此後這姑娘便安分了,老老實實當一輩子的娼。

  草兒不想過這種日子,可草兒實在被餓的發軟,但她還是強撐著半點氣聲繼續唱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一聲又一聲的咬,最後硬生生咳出了血來。眼下已是深秋了,她顫抖著的身上還隻披著件打遍補丁的單衣。

  師父點開燈,走出房間望向她,皺了皺眉頭,道:“行了,趕緊的回去吧。”

  草兒如臨大赦,匆忙抬腿卻生生摔了一跤,一霎那間痛處在膝蓋暈染開,她想叫,才發現糊了一嘴的泥。草兒下意識舔了舔,嘗到了一種青草的味道,趕緊縮回了舌頭。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人真餓瘋的時候別說土了,連人都吃。

  師父不緊不慢的說道:“再不回去,你便在這裡躺一夜罷。”

  她急忙用不乾淨的袖口勉強擦了下臉,試圖站起來,可巨大的疼痛讓她無法忍受,隻得一次又一次的跪坐下去。

  師父關上門,吹熄了燭燈,不再管她的死活。

  草兒咬著牙,一點一點,爬回了房間,幾個同伴已經睡沉,雲兒睡著睡著也佔了草兒的床鋪,可草兒實在沒有能力做什麽。她的指甲已經崩出血,再動怕是要裂掉了。

  何況這個時候把阿雲叫醒……她怕是又要哭鬧,更睡不得覺了。

  “沒事……”她瑟縮著爬上床,把身子蜷成小小一團,顫抖著入眠,夢裡都是柔柔弱弱的水磨腔。

  年輕的女子緩緩的講述著,身邊的床上躺著的小丫頭眼睛發光:“姐姐,然後呢?”

  她揉揉丫頭的頭,笑了:“她睡的很舒服,很香甜。”

  “啊……我也想這麽好好睡一覺……”

  丫頭呢喃著笑了,女子愣了愣,聲音顫抖:“不能睡……”

  “為什麽?”

  “因為太冷了。”

  “睡著了就不冷了呀。”

  “不,”

  女子強忍著淚水:“睡著了就醒不來了……”

  “好……”丫頭似乎意識到了女子的意思。她淡淡的笑了:“姐姐……你能……給我唱唱戲麽……”

  白煙草抹去了眼淚,強顏歡笑道:“好,好。上次是不是唱到了好姐姐?我接著唱呵。”

  “遍青山——”

  婀娜的戲腔和枷鎖般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帶著一種近乎理想的飄渺。  那一年,戰火紛飛,她褪下粉面華服,此時則守在一個烈士的女兒前。丫頭已經病入膏肓,日軍早已佔領了東三省,她隻得帶著丫頭惶惶的逃跑,無家可歸。

  因為戲,女子比任何人都期待戰爭結束。但是似乎又不是那樣,她似乎在等一個人,拯救這蒼茫的亂世。

  ——她叫,白煙草。

  不要問她為什麽,這只是她的戲名而已。過去人家以戲子為辱,所以勒令自己兒女學戲必須取個戲名,不可暴露真實名姓,以免拖累家人。

  而白煙草,則是因為自己壓根沒有名姓。師父說了,一川煙草,滿城風雨,梅子黃時雨。這是首好詩,煙草更要好好唱,免得糟蹋了它。

  她何嘗不想呢?

  這是一篇長達半個世紀的敘述,它所講的一字一句都想那個年代人心口上的一把刀,刺出鮮紅的血。人們痛苦的苟且生活在這個荒唐的年代裡,有人告訴她活著是幸福的,可也有人告訴她,她是戲子,一輩子都是。

  戲子意味著什麽呢?

  這是有多爺娘不受待見才會被送到戲園子來啊, 姑娘和小子們吃不飽飯,天天被打,幾個膽子大的想跑,又被抓回來一頓好打,打死了都沒有人敢說什麽。

  他們的命,早就不是他們自己的了。

  白煙草想到這裡,淡淡的歎了口氣,望向窗外的星星。她想起來那年被師父罰唱戲到三更天時,天上的星星也是這麽明亮。

  可如今的星星早已不是繁星,日本人似乎把滿天的流光溢彩都鎖在了牢籠之中。這暗不見天日的日子裡,她小心翼翼的活著,還帶著死去朋友的孩子。

  也許比起這種絕望,過去在戲園子經歷的似乎都不算些什麽了。從前還有柳風絮和她在一起,而今他都不在了。故友更是死的死、散的散,還有的直接被日本人抓住毀了清白,上吊自殺。

  白煙草沉默在灰暗的回憶裡,她突然看向丫頭的臉——幸好,她似乎還醒著。

  白煙草用一種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阿顏……”

  “等今夜過了,我就帶你去找柳哥哥,他那裡有吃的,有藥,可以洗熱水澡……”

  “再等等……馬上你的病就有救了……”

  小丫頭的呼吸似乎已經很困難:“姐……姐……我還能……”

  “能。”

  白煙草把丫頭冰涼的雙手捂在自己的手中,那雙曾經撚蘭花的手中,曾經捧袈裟的手中,曾經拔玉劍的手中。那雙手很溫柔,讓丫頭的心頭都感覺到一絲絲的暖意。

  “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一定能找到機會,回家。我也一定可以,帶你活下去。”

  那一年,白煙草二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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