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像是芸芸眾生之中的普通兩人一般，在這座闊大的城市裡走街串巷，仔細查看著其中居民的生活。

　　然而越看，黃思越是皺眉。

　　東耀輕聲問道:“父神可是有什麽不滿?”

　　黃思點點頭:“嗯，這座城市很熱鬧，但是，好像缺了很重要的東西，而且缺很多……”

　　他看向城市中那座極高的建築物。

　　“我們去你的神廟裡看看吧。”

　　崖國並不崇信風神，而是依舊以三位祖宗大神為信仰，是以，在其國都內，祖宗大神的神廟便是最大的，其他神祇的神廟會少很多以及小很多。

　　神廟門前的門檻很高，很多人要費點力氣才能踩在上面過去。

　　當信徒好不容易翻過去之後，看著廟內晃動的燭火，聞著特殊的線香味道，就仿佛走入了另一個世界。

　　神聖的，脫離了世俗的世界。

　　黃思與東耀邁過門口，走入神廟中，信徒在他們身邊來來回回。

　　黃色的布簾籠罩之下，是光輝的神像，三位大神的塑像分開在三個大殿之中，大殿中除了正中央高處的神像之外，還擺放著一些童子、動物、小神的形象，四周則用泥塑砌出層層疊疊的雲彩，以示天界的雲端。

　　“我可不記得有提供這些小神和童子什麽的給人族。”

　　黃思指著那些額外的塑像說。

　　東耀的目光也掃視過那些裝飾的神像，他說道:“我經常在我的廟裡見到這些東西，大概是出自人族自己的想象吧。”

　　東耀已經很習慣看著自己的信徒和巫師了。

　　只是，以人類的形體出現，而不以神祇的身份出現，對他來說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他只要父神滿意就好。

　　他們來到供奉東方神帝的那間大殿。

　　黃色的帷幕下方，是一個風格略有些誇張的塑像。

　　頭部小，身體大，下面墊著雲霧，看上去猶如在雲端俯視芸芸眾生。

　　“哈哈，和你一點都不像嘛。這個塑像賊醜。”黃思哈哈大笑。

　　東耀:“……”

　　東耀都不想說話了，他還能怎麽辦嘛！

　　在兩人身邊，陸陸續續有東耀的信徒走動，他們並沒有留意兩人的交談，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崇信的神靈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旁。

　　那些信徒只是走進來，跪在墊子上，然後對著上方的泥塑神像頂禮膜拜。

　　有的人滿懷希望，有的人滿臉焦慮，也有的人只是麻木而機械地再三磕頭。

　　他們在巫師那裡購買香燭，插好，叩拜，有人也會捐一些錢財。

　　面對那些捐錢的信徒，巫師的臉色都會變得好上很多。

　　而對於既不叩拜，也不捐錢的那邊站著的兩人，巫師的目光十分不虞。

　　好在巫師站在帷幕下面，離兩人比較遠，否則要是聽到了黃思剛進門說的話，只怕要直接把兩人打出去。

　　黃思給了東耀一個鼓勵:“你要不要去跟你的巫師聊聊天，看他們的信仰是不是虔誠?”

　　東耀畢竟跟人族相處這麽多年了，社會常識還是佔了上風，他苦笑道:

　　“父神是想親眼看到我的巫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說出瀆神的話語嗎?我們三人，其實並不符合巫師們心目中所崇拜的形象啊。”

　　黃思樂了:“怕他們知道你們平時根本不是在天界規規矩矩地上班，而是經常在實驗室裡聚眾打牌嗎?”

　　東耀微微臉紅:“父神，我很少打牌的。”

　　黃思哼了一聲:“我不信，我們來一局，看看誰會贏。”

　　說著，黃思手裡直接多了一副撲克牌出來。

　　東耀無奈道:“父神除非強行讓人族停止思考，否則我們在神廟裡打牌，怕不是要被趕出去。”

　　他們在這裡交談，所說的話，旁邊的人族可以聽得見，但是，也只不過是略略側目而已。因為這些話，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任何信徒都不會想的太多。

　　聽了東耀的話，黃思也笑了。

　　他感慨道:

　　“那些信徒名義上崇拜你們，卻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你們原本就是真實的人族導師，實際意義上的庇護之神，將人族從這片大地上扶助了起來。那時候的人族還是認識你們的。然而時光流轉，世事變遷，當初降下神跡的神祇，最終也漸漸從歷史的迷霧中消失，隻留下與你本人並無太大關系的一個符號。”

　　“機械的造物，成為了人族的神祇，進而，又成為了這泥塑的偶像，塗抹上拙劣的油彩。”

　　東耀一時之間也是思緒萬千。

　　他看著那些向信徒們，信徒們的目光望著的卻是他們手造的泥偶。

　　而巫師，卻望著信徒手中的錢財。

　　這個廟宇，只是在外表上很神聖而已，其內裡，已經徹底的世俗化了。

　　他不禁問著黃思:“現在的人族，真的還需要神嗎?”

　　黃思對他笑著，輕輕地拍了拍他寬大的脊背以示鼓勵。

　　“你們就是這個世界的神，並非幻想，而是真正的神靈。你們為人族帶來了文明，讓人族建族， 立國，為他們帶來宗教，也帶來了各種各樣的知識與制度。你們的巫師，成為了社會的精英，知識的掌握者……”

　　“對人族導師的崇拜形成了宗教，然而，宗教的末路卻是迷信。”

　　“如今，人族已不再關心為什麽祖宗大神會受到人族的崇敬，甚至連巫師都把信仰經營成了一門生意。”

　　“時移勢遷，昔日的知識為統治者與巫師所獨佔，愚昧充斥於市民的頭腦，奴性深植於奴隸的血脈。”

　　“整個社會看似平安，卻又猶如一潭死水，沒有希望，沒有變動，人族啊，為什麽，你們會把自己走到了末路之上?”

　　黃思與東耀在這座都城中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無不令他感慨。

　　人族，讓他太失望了。

　　地界都已經刻意讓人族自由發展，自行成長了。

　　人族得到了和平，卻也把自己給經營死了。

　　現如今，崖國的統治穩定，通過剝削奴隸，人族的物質生活有了提升，但是精神生活卻極度空虛。就連好端端的宗教，最後都變成了世俗化的迷信。

　　黃思感慨，難怪會有那麽多的白板怪，難怪那48人除了那名不得志的巫師，以及另外兩個技能者之外，空有強大的靈魂，卻沒有著自己專屬的能力。

　　這只能說明，他們的人生幾乎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