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聽了鄒氏的話,平和的眼角頓時有些濕潤。
他兒時喪父,全靠母親辛辛苦苦將他拉扯大。
除了耕種家裡的兩畝田之外,母親還得去城裡跟人做工,掙一些銀錢,維持家用。
平和漸漸大了之後,母親還設法把他送去書院,學了三年書。
是以平和雖然家貧,卻能識文斷字。
後來雖然沒有繼續讀,他卻有了村裡人所沒有的見識。
鄒氏做的不少活計都很靠眼力,還經常熬夜趕工,天長日久,年紀大了之後,慢慢的眼睛就不太好了。
平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他們家沒什麽錢,昌國國內境況很亂,也找不到什麽好醫生。
於是在他十八歲那年,便下定決心,要去荊國尋找神醫。
在荊國,他在一位名醫的手下學了四年。
這四年裡,平和但凡掙了些銀錢,都托老鄉帶回去給母親。
學成歸來之後,到家一看,平和卻猶如五雷轟頂。
母親的眼睛已經全瞎了。
平和用所學的醫術給母親治眼睛,卻怎麽也治不好。
鄒氏安慰他說,不要著急,既然他學會了醫術,那就好好當個醫生。
他的醫術還行,很快就成為了這一片地方知名的醫生。
就這樣,又是兩年過去。
平和主要靠給城裡人看病攢一些錢。
給村子裡人看病,那是只收藥錢的。
他天性善良,但是,母親的病一直不好,生活又窘迫,看著周圍的人也都過得艱難,平和的性子漸漸就偏激了起來。
母親常常為此勸他。
只是,這勸的話開始還有用,說得多了,平和難免又覺得憤憤不平。
他的胸中不由得一陣激蕩起伏,說道:
“娘,為什麽你這樣好的人卻瞎了,為什麽有的人橫行霸道卻身體康健?”
“這世道,不公啊!”
“你叫我去求神,可是這神靈,也沒半點作用!”
鄒氏慌忙用瘦弱的雙手支撐起身子,踩著地面,探著頭,向著兒子叫道:
“兒!兒啊!千萬可別怨憤了!當心惹怒了天神,也小心氣壞了身子呐!”
平和慌忙過去扶起他母親。
“娘!”
鄒氏雖然行動並沒有什麽不便,但因為擔心磕碰,只要她想走動,平和都會攙扶著她。
“可是,娘,你幾次三番,讓我去神廟裡拜祭,我都去了,但是你看,管用嗎?香火錢倒是平白花了不少,母親的眼疾一點不見起色!”
平和憤憤不平地道。
鄒氏歎了口氣。
“兒啊,求神,不是你這樣求的,若是獻上香火,便要立求感應,那不是凡人之間的買賣麽?神靈的恩賜,不是買賣,是要心誠求垂憐的啊!兒,你可要多耐心些,再多勤加跑動。我們村子附近的不行,你就去焚河城裡找大廟拜祭。”
神魔,在千年戰爭之中是有立場的。
但是這個立場僅僅局限於國家官方與軍隊。
百姓們大多還是依著舊習慣,樸素地信仰著神靈。
只不過,在昌國,魔神的信仰也可以公開傳播罷了。
“行,娘,你別發愁,我明日收拾完家裡的地,就去城裡看看。”
鄒氏安慰地道:
“那樣便好。”
她又說:
“兒啊,我雖瞎了雙眼,有你這樣的好兒子,讓我不用出去賺錢,就算是眼睛瞎了,又有什麽要緊呢?”
“唉!”
平和攙著母親,“娘,總歸,不管是求神也好,我自己琢磨也罷,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娘的眼睛!哪怕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晚上,服侍母親睡下了,平和在自己屋裡碾著藥材。
處理完藥材,他便打開自家的帳本,開始算帳。
“近來開支太大,入帳不多……明天便是例行的坐診,可要好好掙錢了。”
次日,平和早起將家裡的兩畝薄田收拾了一番,便背著行囊進了城。
他先去幾個約好的病人家裡看了看。
嗣後便去一個藥堂坐診了大半天。
他每三天進城一次,好在看病的診金還算不錯。
到了天色近晚,他才匆匆趕去了城內的大神廟處。
昌國,相對來說,更加崇信離火這位戰爭之神。
他對神靈這些事情沒什麽概念,只是找了最大的神廟就進去。
進去之後,看著上方那位英姿颯爽的女神神像拜了拜。
“離火大神保佑我母親早日恢復光明。”
平和念完,把十文錢買來的一束香插上。
十文錢的香是廟裡賣的最便宜的。
但凡是家境好一點的人,都會買貴一些的香。但是平和在這方面比較節省,隻肯買最便宜的。
母親不是說了麽,心誠則靈。
那心誠才是最重要的,錢什麽的反而沒那麽重要。
平和按當地的習俗,在墊子上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
拜完神靈之後,平和去附近的鋪子裡買了些熟食,就匆匆往家裡趕。
結果,還沒出城,平和在半道上被人叫住了。
他一看,居然是老同學,昔日在書院裡念書時認識的范廣。
“好久不見啊,剛好我們幾個同學在附近的茶樓裡,阿和也去坐坐吧?”
范廣是城裡人,性子很隨和,平和之前在書院裡跟他關系不錯。
“也好,確實好久沒聚聚了。”
茶樓裡,五個老朋友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這裡面除了平和與范廣之外,還有一個叫糜龍的,家境在五人中最好。
糜龍的父親在昌國王都那邊當個不大的官兒,只是糜龍不喜歡被父親管著,所以才跑來焚河城這邊。
要說在場眾人,對今日局勢最熟悉的,那就是糜龍了。
他說了一些內部消息,把其他四人聽得一驚一悚。
昌國畢竟分裂過,現在國力大不如前。
前線消息總是不太有利。
已經有好幾處要地淪陷了。
現在昌國的官場風氣也不好。
不少人都只在乎自己,絲毫不考慮他人死活。
說起時下的好多消息,五人各自歎息起來。
到了六點,平和告罪說要回去照顧母親。
幾個朋友也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便讓他走了。
待到晚上六點半點,平和終於回到了村子裡。
焚河城雖然不算什麽繁華的地方,但是與這村子一比,差別就大了。
從磚瓦建築到土房草頂。
從清潔寬敞的街道到四處糊著牲口糞便的泥濘小道。
路上人不多。
就算有,也大多是老人、孩子、女人。
這村子裡青壯年不多,因為很多人都被征兵征走了。
村民大多衣衫破舊。
整個村子境況凋敝。
平和看著一路上的境況,心中難受。
他就是因為知道村裡人大部分比他家還窮,才不收診金的。
“世道,真是難啊……”
回想起今天白天和好友的交談,他自言自語道。
“貪官汙吏太多,國君又被小人蒙蔽,哪怕我們村子裡,也有林地主這樣的惡霸……”
“為什麽好人難得好報,惡人卻過得逍遙……”
平和搖著頭,回到了自己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