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聽人講古，黃思一大早就出了門。

　他先在城裡轉了一圈，買了些零食拎著，然後一邊吃著串串，一邊在街上閑逛。

　在城裡溜達了一圈，他才發覺自己似乎起來的太早了，除了賣貨的商鋪之外，並沒什麽娛樂的地方開門。

　最後，他又來到了茶樓上。

　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黃思便向他們打聽了下何時才有人來講故事。

　得知早上9點以後才開始之後，黃思便在茶樓的大廳中找了個好位子坐了下來。

　此時已是八點，大廳裡已經來了些人，大多衣衫華貴，大抵是些富貴閑人。

　黃思坐在那裡，心下琢磨著昨天的事情。

　呂誠一直在給追殺宋鴻的隊伍添亂，導致他們始終都沒找到宋鴻。只是這麽一來，呂誠算是基本暴露了，回去之後怕不是要被昌王重重責罰，丟了官是小事，可不能讓昌王把他腦袋砍了。

　黃思歎氣，林卓與桑秀還是小孩子，他們若是恢復了記憶，知道自己的不肖子孫給他們的主人添麻煩，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子。

　至於昨天管明過去探聽事情，也只是聽到他們寥寥幾句，似乎重要的事情已經商量過了，只是在說“要盡早活捉宋鴻”、“務必問清楚”、“事關重大”之類的。

　昌國國都監昌城那邊也有不少眷族，但是不巧這次昌王帶來的人之中一個都沒有。

　目前還不知道昌王捉拿宋鴻的目的，也不知道什麽事非要一國之王特意跑過來。

　周圍的人在聊天，黃思順便聽了聽，都是城裡的各種八卦事情，聽人族扯扯淡，感覺還挺有意思。

　九點時分，講古的先生終於來了。

　這位先生帶著一個二弦琴，身上穿著小褂子，留著三撇小胡子，還真有那麽種味道。他坐在大廳正中，一邊拉著琴，一邊講起了故事，聲音抑揚頓挫。

　大廳中交談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聽著他講古。

　先生講的是龍國舊事。

　龍國官員與國王的昏聵，武將與義士之英勇慘烈，在他的口中被描述得繪聲繪色。

　講到激動處，那先生將二弦琴也拉得激烈如疾風驟雨，配合著急促的樂聲，聽著那昔日的名將殞命身死，好多人都流下了感動的熱淚。

　黃思聽著也覺得不錯，娛樂性特強，雖然歷史他都知道，但是讓先生配樂講出來，感覺就是不一樣。

　吃著串串，聽著講古，還有身邊眾人的長籲短歎，不住感慨評論，黃思覺得這古代社會的娛樂，好像也不錯，以後可以經常過來聽聽。

　……

　宋鴻在醫館裡已是守了徹夜。

　半夜的時候，老醫生撐不住，已經徑自休息去了，走之前他給了一些藥物給宋鴻，讓他姑且熬了給小秋喝。

　小秋現在又昏迷過去了，宋鴻還是沒有搞清楚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只是，小秋一直在不停地喘氣，似乎透不上氣的樣子，甚至，身體都在向外滲血，頭髮更是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宋鴻把湯藥熬好，掰開小秋的嘴，慢慢灌給她，只是小秋似乎完全無法吞咽，湯都灑了出去。

　宋鴻無奈，他猶豫了下，自己將湯藥喝下，然後對著小秋的嘴灌了下去。

　小秋勉強被灌了一些藥，情況卻始終不見好。

　他等到老醫生醒來，連忙請他再過去看看。

　老醫生再次查看了小秋的情況，搖著頭說她的狀況更糟了，但是，依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病。

　兩人守到下午，小秋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她躺在床上，重重地喘著氣，但是似乎只有出氣，而沒有進氣了。

　老醫生顫巍巍地掐著她的脈搏，然後頹然坐倒，說道:“宋先生，老朽是真的，救不了令愛了……”

　宋鴻看著小秋痛苦的模樣，不禁將拳頭握得緊緊的，把自己手上都掐出血來。

　“不，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

　宋鴻喃喃自語。

　他走到床前，抱起了小秋，小秋的手腳在他的胳膊邊搖晃著，嘴裡的深紅色的汙血再次流淌出來，糊在他身上。。

　“宋先生，你要去哪?”

　“有人……有人可以救她的，那個人……不是普通人，他一定可以！”

　宋鴻喃喃自語，抱著小秋衝出了醫館。

　屋外的天光一片明亮，已是大雪之後的次日下午，路面上的積雪被清掃過。昨日的大雪停了，風也止息，積雪有些融化，反倒讓天氣變得更加寒冷了。

　宋鴻把小秋小心地摟在懷裡，運起輕功，以盡可能不顛簸到她的方式快速走著。他先來到正氣樓，問清楚了黃思的住處。

　然後，他又立刻來到黃思住的院子。

　敲了門，有人開了，他問了句，得知黃思並不在這裡，又問去了哪裡。

　“聽講古去了……?那會去哪裡?”

　宋鴻茫然地在街上大步行走。

　講古，講古會在哪?

　煙花街上嗎?

　他來到煙花街，找了一圈，並不在。

　還是在路邊的酒肆處?

　可是，也沒有。

　雖然烏雲依然籠罩在頭頂，但是皚皚積雪卻讓整個城市越來越亮，甚至白的刺目。

　宋鴻心中焦急，黃思到底去了哪裡?他必須要找到這個人，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這人認識周夏，知道數百年前的事情。他有著年輕的容貌，武功卻驚世駭俗，似乎比夏還要高得多……

　他不是人族。

　他一定非神即魔！

　他一定有著超越凡人的本領，可以救得了小秋！

　如同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宋鴻堅定了信念，抱著小秋，在城裡拚命奔跑著。

　忽然之間，他想起來，是了，昨天，他看到黃思在茶樓上與人吃飯喝茶，說不定他還在那裡。

　七拐八彎，宋鴻再次回到了先前的那座茶樓處。

　他直奔一樓大廳，目光一掃，黃思並不在此處。

　宋鴻顧不上大廳中眾人看他，以及他懷中抱著的滿身是血的小秋的驚異目光，連忙又往外走去。

　就在他剛剛要離開茶樓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宋鴻，你站住。”

　宋鴻連忙回身，驚喜地看著在他背後走過來的人。

　那熟悉的面容，是黃思！是他！

　他終於找到這個人了！

　宋鴻差點感動到熱淚盈眶， 他在雪地之中直接跪下，懷抱著小秋，懇切地哀求道:

　“黃先生，求你救救小秋！”

　黃思看了眼小秋，淡淡地說道:“我叫住你，就是因為她。但是，你為什麽要我救她?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宋鴻如遭雷擊。

　他顫抖的手撫上了小秋的手腕，試探著她的脈搏，卻隻摸到了一片沉寂。

　小秋的胳膊，也有些變涼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小秋到底是什麽時候，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他的?

　宋鴻跪在地上，懷裡抱著小秋的屍體，禁不住發出淒厲的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