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刹那的顯現，但何邪卻很清楚，自己被因果鎖鏈纏身的畫面並非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場景。

　只不過他的境界還達不到“堪破”因果的地步，別說肉眼看不到，便是細細感悟，也連半分都察覺不到。

　仔細想想，一個好好的大活人的本來面目其實是被一根根鎖鏈鎖住，身上還有無數蟲子啃噬，真讓人不寒而栗。

　即便何邪有鋼鐵鑄就的神經，此刻饒是冷靜下來，依然有種渾身難受的膈應感覺。

　“因果……因果到底是什麽?”何邪問道。

　何邪原本以為自己會得到一些很玄奧的答案，哪知元始天尊搖搖頭，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我不能告訴你。”

　何邪心中不解，但元始天尊沒有過多解釋，而是轉移話題:“哪吒憑借你所傳的人道之法，已剝離了天命，魔丸之力雖未能完全化解，但只是時間問題。”

　“這麽說，他不用死了?”何邪聞言，倒是心裡松了口氣。

　“不，他必死無疑！”元始天尊卻搖頭道。

　何邪吃了一驚。

　元始天尊淡淡道:“但凡天命之子，本身便是因果之源，你以為改變了他的命運，便是破了因果?只不過是舊果未盡，又添新果罷了。”

　“哪吒本是天命所鍾，即便只剩一縷真靈不滅，他也萬劫不滅，但他修你的人道之法逆了天命，等他下次渡劫之日，必是灰飛煙滅之時。”

　何邪皺緊了眉頭，他沒有懷疑元始天尊的話，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麽說來，自己只是好心辦了一件蠢事?

　“此界乃天尊所開辟，哪吒乃天尊門人。”何邪看向元始天尊，“天尊何不救哪吒一命?”

　他不相信元始天尊這個創世者不能掌控天劫。

　“呵呵，你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麽?”元始天尊搖頭一笑，“我出手，和你出手又有什麽區別?不過是舊果未盡，又添新果罷了。”

　“因果到底是什麽?”何邪忍不住再次問道，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這次元始天尊沒有避而不答，而是仔細斟酌一番，似乎回答這個問題的態度十分慎重。

　“你初看因果，可以看做是一種痕跡。”元始天尊道，“事過必留痕，因果不會消除，若是一事過後了無痕跡，那便是抹去痕跡的人，帶走了因果。”

　這次何邪聽懂了。

　因果，並不是你做了什麽，會產生什麽後果這麽簡單。

　而是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本身就是一樁因果。

　比如你吃一頓飯，這件事既是你餓了的果，也是你拉屎的因。而你餓著不吃，那又是一樁因果。

　因果恆在，只要這件事存在，那麽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有因果。

　何邪改變了哪吒的命運，讓他走向了逆修的道路。但當來日哪吒再次渡劫，失去天命氣運的哪吒定然難以在雷劫下存活，畢竟他可沒有何邪的時空梭，渡不過劫，還可以跑路。

　何邪不明白的是，如果元始天尊出手，那麽哪吒必然是可以從天劫中逃生的。可天尊話中之意，即便他救了哪吒，也依然無用，哪吒反而會承受更大的“果”。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

　莫非若元始天尊出手，哪吒的命運就會出現連天尊都無法掌控的變化?

　莫非宿命真的難以打破?

　因果真的無解?

　那自己算是怎麽回事?

　何邪本以為自己可以得到諸天萬界的答案，卻不料陷入更深的謎團之中。

　何邪陷入沉思，元始天尊則靜靜看著他。

　這位傳說中的萬法之源，似乎只是在觀察著何邪，或是在期待著什麽。

　“怎樣才能救哪吒?”何邪回過神來，又問出一個問題。

　“無救。”元始天尊搖頭。“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何必徒勞去想?何邪，與其思慮這些無用之事，倒不如想想如何自救。”

　“自救……”何邪咀嚼著這個詞，，滿心沉重。

　他身子似乎又傳來讓他近乎窒息的緊縛感。

　“如果我無法化解因果，會如何?”何邪問道。

　“也不如何。”元始天尊似乎歎了口氣，“你遊歷諸天萬界，看似機緣不斷，實則何不是四處結下因果。你已是萬果之因，若無意外，最終的結局，便是一朝塵歸塵，土歸土，一場虛幻一場空罷了。若是走得夠遠，也不過和我一樣，成為一個默默等死的守屍鬼罷了，最終還是難逃寂滅。”

　“我原本早該死去，”何邪看著元始天尊緩緩道，“便如凡人，數十載春夏如白駒過隙，渾渾噩噩不知所謂，便永遠沉淪。可如今我卻有資格站在天尊面前，難道這並非是破了因果?”

　“你若非不是跳出水面的魚兒，便是輪回萬載，一點真靈也仍在。”元始天尊淡淡道，“雖有胎中之迷，永遠渾渾噩噩，生死複始，不得解脫，卻也還活著。可如今，你惹下滔天因果，凡是被你改變命數的人，都隻此一世而徹底消逝，又何止是一個哪吒?就連你也最終難逃一劫，可謂是害人害己。”

　“你說你破了因果，其實卻是將諸多因果攬於己身，你以為這是機緣，這是逆天，焉知此非天意?”

　太悲觀了！

　何邪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若是無論如何也難逃命運天數的愚弄，那還修的什麽道?

　何邪一直心有執念，想知道諸天萬界的真相，想明白修行的盡頭是何風景。

　他如今終於有幸窺得一角，卻不料這真相如此殘酷，這盡頭如此絕望。

　可是就連元始天尊都難逃因果，而且元始天尊之前說，如何破解因果，就連天道尊者，超脫者也在尋求答案，莫非這因果真的無解?

　修道修道，修到最後，莫非只能要麽永遠消亡，要麽成為守屍鬼，在痛苦中等待沉淪?

　不！

　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路！

　何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胸中煩悶鬱氣稍稍化解。

　元始天尊不禁面露微笑。

　無數會元中，他見多了得知因果真相的人如何恐怖瘋狂，難以自持。何邪這種還能把持自我的人雖也不少，但能多一個，總是好的。

　“天尊，”何邪認真看著對方，“是否在下有何疑問，天尊都可解答?”

　“知無不言。”元始天尊道。

　“天尊為何對在下坦誠以待?另眼相看?”何邪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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