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語沒有再多言，掌擊地面飛出坑洞，一腳將皈依大主教踹飛了出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或許皈依大主教有一點說得對，他沒體會過所謂正面戰場的絕望。

　哪怕皈依大主教說得再怎麽歇斯底裡，僅憑言語也實在是難以讓他感同身受，更不可能認同。

　雙方不再言語，只剩下沉默的鏖戰。

　皈依大主教應該不是覺醒者，或者是純粹的身體類覺醒者，因此沒有什麽花裡胡哨的異能，有的只是最原始也最狂暴，拳拳到肉的碰撞。

　論力量與防禦，升級後的強襲屠戮者明顯要高上一籌，靈活性雖然略微遜色但也有著各種精確掃描設備的輔助，更何況他手裡還有著磁暴六式。

　皈依大主教一爪過來他完全能不閃不避的硬抗，但鋒銳無雙的六式巨劍劈砍而下皈依大主教卻不敢不擋，隨著焦灼的戰鬥持續，林語穩穩的佔據了上風。

　血肉之軀始終是血肉之軀，不可能與通體由記憶金屬鑄就的強襲屠戮者相比，打了不過十分鍾，皈依大主教身上就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刀痕與青紫拳印，反觀強襲屠戮者，連一開始被打出來的凹陷都漸漸撫平了。

　滋！

　連續爆發，皈依大主教的體能逐步減弱，林語藏了許久的殺招才終於瞅準一個機會用了出來。

　磁暴六式組合劍上，猛烈的電流澎湃而出，饒是皈依大主教身體素質強悍也不可避免的僵直了刹那。

　轟！

　趁著這刹那的僵住，強襲屠戮者渾身引擎與推進器齊齊爆發出咆哮之聲，磁暴六式巨劍凝聚全身力道扭身劈下。

　鐺！

　皈依大主教勉強掙脫麻痹，千鈞一發間抬爪擋住六式巨劍，卻只見林語在劍身之上順勢一抽，早已經增溫到極致的熱能單刀帶著蜂鳴震顫捅了下去。

　噗嗤！

　刀劍入肉灼炭入水之聲同時傳來，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

　已經沾染上許多灰色塵土與汗液，顯得狼狽無比的狼頭緩緩垂下，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熱能震蕩單刀自腹部捅入，精準的繞開的胸骨的阻攔，斜向刺穿了他的心臟。

　砰！

　林語抽出熱能震蕩單刀，一腳將皈依大主教踢開。

　摔落在地的他這次沒能再爬起來，只是胸膛細微而急促的起伏證明著他還沒有徹底失去生命。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所謂的神到底是什麽?”

　將熱能震蕩單刀重新嵌回組合巨劍之上，林語緩步上前，巨劍一甩，劍尖低垂架在了皈依大主教的脖頸旁。

　“你真的想知道?”

　皈依大主教咳了口血沫，狼吻上艱難的扯出一縷詭異的笑容。

　林語有些警惕，正待再補上一刀，皈依大主教卻沒有任何異動，反而身體徹底放松癱軟了下來，十分配合，聲音平靜的反問道:“知道模因嗎?”

　“知道。”

　林語回應一聲，靜待下文。

　模因，其實本質就是信息，語言、觀念、信仰、行為方式，這些信息哪怕沒有載體也不斷在人與人之間傳播著。

　就如一個流言，有人原封不動的聽到，有人聽到‘藝術加工’後的版本，有些流言能很快傳播開來有些不會，它們如同基因一樣具有遺傳、變異、選擇等特性，所以稱之為模因。

　“那文明模因呢?”

　皈依大主教臉上再次浮現出詭異的笑容，越來越詭異，也越來越具備諷刺的意味:“你智商不低，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個文明具備億萬種文明的模因會怎麽樣?”

　“……”

　林語沉默了。

　文明模因，相對於模因隻加了兩個字，但很好理解，意思也差不多。

　語言、觀念、信仰、行為方式，這些是決定一個智慧生物意識形態的根本，也是一個文明形態的根本。

　就如華國人，一些自古流傳下來的思想，諸如尊老愛幼、血脈親情、宗族觀念等等，哪怕沒有明確的說明與記載，依舊通過口口相傳、言行示范等潛移默化的在遺傳與演化著，種種一切才構成了如今的華夏文明。

　可以說文明模因就等同於一個文明的基因，全世界都找不出另一個一個完全一模一樣的‘華國’。

　而一個文明，一切的經濟文化科技都是建立在這些模因的基礎上演變而來的，無論是哪一方面，塑造他們的始終是人，人如何研究創造都是基於自身的意識觀念，而意識觀念……取決於文明模因。

　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能塑造華國最輝煌燦爛的一段歷史，如果真有某個文明能容納億萬中不同文明的模因，各種意識觀念與思想獨立發展又互相碰撞，最終塑造出來的文明又將何等的恐怖?

　人人如龍?

　不，人人如神才對。

　如果真有這麽一個文明，那麽與它敵對，無異於是與億萬個高度發達的文明敵對。

　“怎麽?怕了?”

　皈依大主教笑了，狂笑，笑得既悲涼又暢快，笑得涕泗橫流，哪怕笑得不斷咳出血痰也沒有停止。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等著你，等著你加入我們……”

　皈依大主教如泣如訴，話語戛然而止，神色僵住，再也沒了聲息。

　噗嗤！

　林語陡然一驚，這是才仿佛想起什麽，臉色微變，一拳洞穿了白毛狼人的腹部。

　手掌再次抽出，粗大的食指與拇指捏出了一枚暗淡無光的半透明玻璃球。

　兩指輕輕一搓，玻璃球化作粉末自指尖漱漱落下。

　……

　意識中各種想法如山呼海嘯，腦子一片混亂與空白。

　林語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找回被打殘的毒液殖裝，又是怎麽回到入口洞窟的了。

　麻木的控制著強襲屠戮者走出入口洞窟，傾盡全力的將腦海裡如野草瘋長的念頭壓下，看到馬天賜只剩下半截的屍體橫陳在洞口，他的思維才漸漸恢復。

　從皈依大主教口中問出了點東西，但很多謎團依舊沒有解開，反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起來。

　真的存在這麽一個能容納無數文明模因的文明?

　還有皈依大主教之前說的，官方是在拉著所有人去送死，到底是什麽意思……真的僅僅是因為敵人太過於強大，所以屈服投敵後貶低麽。

　按照皈依大主教最開始的話語，他在加入皈依教以前無疑是官方出身，乃至是某個特殊戰場上的主力戰團出身。

　這麽一個能戰鬥在第一線，義無反顧抵抗外域文明入侵的人，一個能堅持到見證無數戰友死亡的人。

　到底是什麽樣的絕望才能讓他如此崩潰與歇斯底裡，甚至投向敵方，反過來斥責自己出身的星球文明、貶低自己曾拚盡全力百戰赴死也想要保護的國度?

　真的僅僅是因為敵人太強大?

　再強……也不過唯死而已。

　當死亡都不再恐懼，敵人的強大與否實在不能成為他變成這樣的緣由，百戰余生的絕望都能承受，看不到希望也不能成為他投敵的理由。

　他在說謊?

　那種癲狂般的歇斯底裡，那種站在旁觀者角度也能感覺到的、鋪面而來的絕望與悲涼，真的有人能偽裝出來麽……

　官方現在又到底是在扮演著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如果真的全球瀕臨毀滅，為什麽還要向公眾掩蓋這一切?為什麽還要維持社會秩序與繁榮假象?

　想不通，解釋不通。

　分心多用，反而讓林語仿佛再經歷起讀取強襲屠戮者開發數據時的場景，盡管只是幾個念頭，卻幾乎將他整個大腦都吵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