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哎呀,真沒想到吉田這個小姑娘也會有這麽強硬的一面呐……” 悠二在洗手間裡洗了把臉後,苦笑著和鏡中的自己對望,然後換上了一會工作要穿的黑色西裝。接著,他走出洗手間並駐足在走廊窗戶的前面。
距離下午一點,還有十分鍾,這也就意味著,悠二還需要在這裡待上十分鍾。
怎麽說呢……悠二現在算是怕極了吉田一美這個女孩子了,她的那股埋藏在柔弱身體中的堅強,是那麽的強大,縱然是悠二這般久經輪回的人也險些被其所動搖,以至於他現在都不敢輕易和吉田見面了。
驕傲、貪婪、暴虐、、暴食、懶惰與嫉妒……人的七大原罪呀……不,這算是所有生物的劣行根吧?唯我與保護,這不就是我的欲望麽……哎呀呀,看來我的修行還不夠呢!
如上弦月般,在臉上勾勒出絕妙的笑顏的少年搖了搖頭,注視著窗外的廣闊世界。
透過窗戶,蔚藍的天空下是林立相擁的灰色建築群,疾馳而過的車輛與緩慢移動的人流,到處都充滿著現代化的氣息。
而相比之下,窗下的場景則宛如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一般,完全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在門口廣場搭建的攤販裡,能見到人影急忙的來回穿梭,走廊也被宣傳海報所淹沒。透過每間教室的窗戶,還能看到經過裝飾的店面,整間學校可以說是人聲鼎沸。
每個人都在積極的儲存能量,然後將青春的氣息散步校園。就連老師們也不例外,在這股氣氛之下,被渲染的他們仿佛也回到了少年獨有的青春年代一般,臉上洋溢著歡快的表情。
“聖華高中的清秋祭呀,雖說是第一次參加,但是這種氛圍還真是出人意料的令人心動呢……咦?那個人是……”
人群中,一個特別引人注目的女子吸引了悠二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綠頭髮的女子,然而人們首先注意到的卻不是她這一頭一樣飄柔的長發,而是她雙肩上雕刻著既像人臉又像鳥顏的盾狀裝飾品。其次,是中間的纖細身段。
她的身體各處被緊身衣所纏繞,凸顯出女性的華麗嬌軀。
這是一位美極了的美人,只不過她的美麗並非是讓人讚歎的壯麗秀美,而是生長於骨骸之上的鮮花,美得令人戰栗和恐懼。
但現在,悠二卻因為這種美而怦然心動。
(……)
一開始,在剛看到這位女子的一瞬間,就有一種不是聲音的聲音填滿了悠二的心海——“零時迷子”。
(——————唔)
然後,在斷斷續續了很多次之後,那聲音終於凝出了一個小小的音節。
(——菲……蕾……)
接著,好不容易才把音節轉換成有意義的詞匯之後,立馬又轉換成了艱難遙遠的呼喚。
而這個時候,站在那裡遭受著某人強大感情波動侵襲的悠二終於搞清楚了現況。
響徹他全身的這個呼喚之聲的來源,正是沉眠於這個身體之中,沉眠於零時迷子之中的約翰。而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這時也呼之欲出了——
“彩飄”菲蕾絲,威爾艾米娜口中的好友,同為“約定的兩人”中的一位,也是悠二答應約翰一定會讓他見到的人。
“這、還真是巧啊。”
悠二開心的笑了起來,用右手捂住自己胸口存放零時迷子的位置,輕聲道:“放心吧,雖然現在還不是時候,但稍後一定會讓你們見面的,所以再忍耐一下吧!”
(……)
那來自約翰的呼喚終於息止,
靜靜地,又激動地隱藏起自身那份焦急的喜悅。 “那麽,為了回應你的這份心情,我就先見她一面吧。”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悠二頗有興趣的用目光追逐著菲蕾絲,心中再度響起了響徹全身的聲音。
而與此同時,菲蕾絲正漫無目的遊走著。
不斷的有人邀請她前往他們的攤位,雖然菲蕾絲穿的有點奇怪,但似乎是因為之前那個遊行典禮的緣故,並沒有人為這位年輕的女子哪裡穿的奇怪了。
這概是因為火霧戰士與紅世使徒全是那種一旦確定形象,就永遠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留下痕跡的存在。所以光從外表上看的話,很容易就把“彩飄”菲蕾絲誤認為高年級的冷酷女社長什麽的。
“讓開,我在找約翰。”
完全讓人無法感覺到仁慈這類感情的銳利眼神,透過那隨風飄舞的長發,同時加上冰冷的語言,菲蕾絲的舉止讓所有上前打招呼的學生們不寒而栗,紛紛面帶恐懼的退回自己的攤位,小聲且恐懼的議論著這個女人。
“她是誰啊?三年級哪班的大姐頭啊?”
“約翰又是誰?她的男朋友嗎?這麽可怕的女人也會有人要啊!”
這樣,關於她的議論聲和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不禁讓菲蕾絲心生鬱悶之感。
“好亂……約翰,你在哪……”
她本是順著自己的直覺找到這座城市的,而且越是接近這所學校,她對約翰的感知也就愈加強烈。她確信她的約翰就在這附近,可眾多沒用的雜亂信息卻混淆了她的視聽。
“……約翰……你到底在哪裡……”
心中不斷的呼喚著,將寄存著自己情感的思緒以獨特的方式散發,只求為了找到約翰。然後,她就看到了專門來看她的悠二。
“……”
完全不需要言語上的交流,僅僅是相互注視著對方,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每一寸的存在。以至於每一次呼吸的頻率也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對面的那個人,是約翰。
肯定句,堅定不移的回答。所以在這個刹那,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遍布菲蕾絲的全身。懷著這股喜悅,她立刻張開了雙臂,隻一步,就將兩人間的距離縮短至無,而這個過程所用的時間,則可能連半秒都沒有。
“不行。”
悠二以更快的速度後退了一步,同時將這一步變為永遠也達到不了的距離。無論菲蕾絲怎樣努力的向前碰觸,也無法跨越這段距離。
“沒用的,我們之間所隔著的是冥河。生與死的兩邊,是你永遠也跨不過的高牆。”
聽到悠二的話語,菲蕾絲不由得抬起了頭。這使得悠二看清了她的臉,一張找不到詞匯來形容的絕美的臉。只不過那雙即不存在憤怒也不存在悲傷的瞳眸,卻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約翰……為什麽……”
女人那憔悴的面容上,增添了曾莫名的悲痛神色。她搞不清楚,她的約翰為什麽要拒絕她。
於是,悠二為她做出了合理的解答。
“不,我不是約翰,雖然約翰在我的身體裡面,但我不是。”以這句話為開頭,悠二繼而說道,“你自己應該也清楚的吧?你想要找的約翰,不是我,而是我這副軀殼中的零時迷子吧!”
接著悠二搖了搖頭,抱歉似的展開笑顏,繼續扔出重磅炸彈。
“但是啊,現階段我還不能將零時迷子交給你,真是對不起了。”
這是最殘忍的打擊,讓活在地獄的人看到天堂的曙光後,再將他打進更苦痛的地獄。
“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菲蕾絲不出意料的崩潰了。
“把、把約翰還給我!”
她怒吼著,周身冒出光亮。
最初只是一個光點,然後變成了燈火般大小,接著又馬上變成了篝火般大小,最後——
“把,約翰還給我——”
在這聲聽上去無比淒涼的悲傷哀啼之中,琥珀色的火焰熊熊燃燒,龍卷風一般的火焰漩渦席卷而出,灼燒著灰黑的土地。
沒錯,灰黑的土地。伴著這土地的,還有數不盡的枯枝敗葉,以及數不盡的十字墓碑。
這裡已然不是學校的廣場了。
“阿克勒拉絲的水,淹沒所有的焰。”
悠二低聲吟唱著詩歌般的咒語,空間為了回應他那份要求,開始了輕微的震蕩。沒有雲朵,也沒有任何預兆,就那突突的下起了黑色的雨,澆滅了所有火焰。
“把約翰還給我!”
黑色的雨,確實澆滅了火焰,但怎麽也澆不滅人心中的火。同時,菲蕾絲所能施展的,也並非只有火焰一種。
狂風,嘶吼著,俯瞰著眼前這個擁有零時迷子的火炬。然後撕裂大地,卷起碎石,瘋狂的向著前方衝刺。而菲蕾絲,則藏身於琥珀色的半透明屏障之內,同風龍一起。
“唉!息止的風吹,無色無相,化作沉重的束縛之鏈,以赫拉克來雅之名。”
長歎一聲,灰白的風顯現了形態。它先以一把扇子的形象吹散了龍卷風,接下來又以鎖鏈的形象擊碎了琥珀色的屏障,從四面八方鎖住了菲蕾絲。
這之後,悠二仰視著菲蕾絲,裂開了嘴。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有死無生之地‘無盡的墓園’。”
“無盡的……墓園……”
菲蕾絲看著眼前的世界,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愕然與恐懼。
一望無際的地面,林立著數也數不清得十字墓碑。那個數量,簡直就像是想要布滿這世界一樣。而那個畫面,就像是少年所說的,是無盡的墓園。
然而,這僅是普通人得直觀感受。
在菲蕾絲這個紅世的住民來看,眼前的這方世界,簡直就是奇跡中得奇跡。不需要自在式得編寫,不需要有存在之力的支持,甚至連一絲的能量也不存在,違背了一切的常規,除了奇跡外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詞了。
實際上,這正是一份奇跡。
聚積了世界吞噬者所有的知識,千萬世的性格與存在,不斷磨練的性格和眾多世界的構造,最終形成得大奇跡——固有世界。
專屬於世界吞噬者的世界,這裡的一切規則都只有世界吞噬者說的算。
“風散開,但地面長出德林卡娜的床花,織出軟乎乎的藤網,接住落下的人。”
風,所形成得鎖鏈應著這句話消失,巨大的墨綠色藤蔓擠開大地,破土而出。它迎風而長,只是瞬間就長到了幾乎劈開天地的高度,藤蔓頂端則抽出了枝芽,樹葉生在枝上,繼而又長出了長長的藤蔓,如同初生的兄妹一般纏繞在一起,接著進行蜘蛛網一樣的編織,逐漸織成了一張綠色的軟床。
“現在讓我好好談談。”
這一次,換作悠二一步踏盡兩人之間的距離,輕輕地打開了話題。
身體纖瘦的菲蕾絲靜靜的坐在悠二的正面,以一臉緊張又僵硬的表情,等待著悠二的話。
她是彩飄菲蕾絲,“約定的兩人”的其中一人。而她的另一半,約定的兩人中的男方,就掌握在悠二的手裡。對於菲蕾絲來說,擁有強大實力的悠二既具有極大的危險性,又是她最後的期望。
如今,她也了解了武力的無用性,因為她那魔王級的戰鬥力對眼前之人來說是那般微弱,所以她此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麽,你要……和我說些……什麽呢?”
以一種柔弱無力的女人特有的哀怨口吻,甚至帶有一絲灰敗的衝動,菲蕾絲注視著少年。
“不急,首先要把你的存在之力布滿才行,你已經很久沒補充過存在之力了吧?”
少年以關懷的聲音傾吐言語,同時以不容抗拒的氣勢牽住了她的手,連帶著對方的整個身子都拉了起來。
“……”
菲蕾絲依然一臉沉鬱地看著少年,但是卻沒有拒絕少年的好意。
事實上,菲蕾絲的存在之力的確不多了。
作為少數不吃食人類的使徒,菲蕾絲自從約翰失蹤之後,就失去了零時迷子這個力量供給源泉。 而為了找到自己的約翰,她又犧牲了眾多的存在之力來形成無數個具有傳遞性的探索效果以及把自身帶到該處的自在法,現在的她大概連一個使徒也算不上了吧?估計的話……要是再不及時補充存在之力,可能連她本人的存在也都該被抹消於世了。
所以不管是為了她自身還是為了約翰,她都沒理由拒絕這份存在之力。
“咦!”
忽然,菲蕾絲長長的發出了一聲驚疑。並以一種可以說是毫無顧忌的姿勢,把身體依靠在那近在眼前,幾乎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少年身上。
“嗯?”
悠二的心中也產生了疑惑,微微吃了一驚。
怎麽了?
悠二低下頭打量著菲蕾絲,卻對上了一雙正窺視著他身體內部的眼睛,仿佛想將他的體表全部戳穿。
她的眼睛,並非是在注視悠二。因為從那雙濕潤了的清秀眼瞳中顯露出來的,不僅僅是溫暖和強烈的感情。
還包含著劫後重逢的驚喜。
“……”
悠二從這份驚喜中窺出了真實,苦笑著閉上眼,找到了胸口處正在奔命運轉的零時迷子。
果然是你啊,約翰。
少年無奈的吐了口氣,雙手緊緊的抱住了這具有出乎意料的柔軟感和纖細身軀,不可思議的香味掠過他的鼻孔。
!!
菲蕾絲反射般的抬起了頭,看到了一雙棕銅色的溫柔眼眸。
“菲蕾絲。”
名為約翰的少年再度用力擁住自己朝思暮想的愛人,輕松的露出迷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