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楠清剛打開家門的時候,呂阿姨便笑臉相迎,桌上是熱氣騰騰的飯菜。
“怎麽不跟我說一聲你今天要回啊,我還以為你今天在外面忙呢。”呂阿姨拉著楠清的手就往餐桌走,“顧青啊,楠清回來啦!來一起吃飯吧!”
聽到顧青二字,呂楠清的心狠狠沉了一下,阿清,還是被找到了。
楠清的房裡走出一個高瘦的男人,西裝筆挺,深棕色的頭髮細碎地垂下,他衝呂阿姨笑笑,眼裡卻沒有溫度。
窗外飄起了綿密的細雨,冷得有些刺骨了,瑤瑤坐在一邊為楠清添了一碗排骨湯。
沒等楠清開口說話,呂阿姨邊盛飯邊說道:“楠清這幾天在公司加班,都沒什麽時間回家,我看著才叫心疼,楠清你愛喝排骨湯,今天多喝些。”
透過飯菜的熱氣,她看見顧青禮貌地一笑:“阿清這十年麻煩呂阿姨了,多虧了呂阿姨,阿清才能長大成人。”
“哈哈哈哈顧青是真的會說話,你今年才二十,是不是還在上學啊。”呂阿姨遞一碗米飯給顧青。
“嗯,還在念書,本來該去國外念了。”顧青看著呂楠清說,“結果忽然又不想去了。”
呂阿姨自然是聽得懂顧青的意思:“那真是厲害啊,還在念書就能管公司了,我們楠清真是好福氣啊,是吧楠清。”
“對對對....”她敷衍道,楠清幾乎快把頭埋進碗裡,不想聽不想過問,多吃少說。
一場飯吃下來尷尬得她冒汗,楠清的房間很小,或許剛剛夠放下張床和櫃子。
“多久來的?”楠清關上房門問。
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人從身後抱住,那人懷裡很暖,有她找了十年的溫度。或許是天氣太冷,冷到她沒有辦法推開這溫熱。
“還是來晚了。”那人把頭埋進楠清的肩胛,“還是來晚了......我早該猜到的,早該......阿清......”
楠清有好多想說的話,她想說小南沒關系,她想說,其實我找了你很久,她想說,十三歲那年她想逃出去找他的,但到了嘴邊都是沉重的歎息。
她是那樣渴求見他一面,卻忘了去想,見了,會怎樣。還能怎樣呢?她是個坐台的小姐,是被各種男人包養過的下三濫,是下水道裡見不得天日的肮髒老鼠。她早就不是那個和他在冬夜裡許願的阿清了。他也不再是孤兒院裡跟在她身後的小南,他已然看過榮華富貴,知曉人間的燈火闌珊。他們不能,再有關聯了。
“顧總,您能放開我嗎?”她開口,盡是清冷漠然的語調。
顧青抱得更緊:“不要這樣叫我。我知道你怨我沒有早一點找到你,你想怎麽樣都好,不要再讓我找不到......我不能再失去了......”
楠清掙脫開吼道:“顧青,我有我的人生,這裡面不應該有你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你該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你該知道我從十二歲起就是幹什麽的!你不是小南,我也不是阿清了,我有我肮髒的生活,你不要再找我,不要再來這裡,否則我只能更賣力的去其他男人家裡睡。”
她看見顧青的眼底漫上一層紅,鼻頭酸酸的,衝上腦門快要變成眼淚。顧青抿緊了嘴唇,緩緩地說著,字字艱難。
他說:“我不想管你在做什麽,你現在是什麽身份。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你以為我又有多乾淨?我是個殺人犯的兒子,這樣說你覺得我配得上你了嗎?”
呂楠清轉身捂住顧青的嘴,
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嗎?你在亂說些什麽?” 顧青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她,任由她捂著自己的嘴,楠清對上他的眼神,一眼萬年。他的眸子還是那樣清亮,不為世事沾染的清亮,有一瞬間楠清覺得他們是能夠回到過去的。
兜裡的手機不識時宜地響了起來,他看看屏幕眉心微皺,掛了電話捧起楠清的臉:“我要先走,電話號碼呂阿姨已經要了,我辦完事再聯系你。”
隻留下背影,無論他和她曾經是誰,現在的他們都已經咫尺天涯,他可以不懂事地抓著過去不放手,但她不能。
楠清站在窗邊點了支煙,窗外陰雨仍未散去,空氣裡滿是青苔和泥土的腥味。那個挺直的背影,在煙雨朦朧裡消失在一輛車後。
我們終究是,不能了。
那之後顧青並沒有聯系呂楠清,楠清將自己關在房門裡沒有白天黑夜地過了幾日。
.......
“小孩兒,今天想聽什麽故事啊?”身邊的男人一身紅裝,上繡挑花錦雲步步生蓮,精致的白玉發冠裡是挽好的發,潑墨似地傾瀉而下。
我枕在他的腿上:“九尾狐的故事上次還沒說完呢。”
那男人一副漫不經心樣:“上次講到九尾一族最後的狐狸淪為魔道,燭龍以九尾血肉注蓮花,蓮花借九尾的神力成神,幻化做人形。那最後一隻九尾懷恨在心,伺機接近蓮花,想要奪取蓮心,那時的他是魔,一旦擁有神力便更有機會殺了燭龍報仇雪恨。”
“後來呢,後來那隻九尾狐成功了嗎?”我抓住他的衣角,紅色的綢緞有些冰涼。
那男人將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握住:“後來啊,後來狐狸接近了蓮花,沒想到蓮花如此蠢笨。”
他笑出了聲:“沒多少時日,蓮花便將蓮心拱手相讓。”
“為什麽啊?為什麽要給狐狸啊?”
“因為她愛上了那隻狐狸,狐狸說自己患上怪病,要蓮心醫治,那傻蓮花想也沒想就給了狐狸。狐狸吞下蓮心後,驚動了燭龍,燭龍憎惡蓮花的背叛,被狐狸染指,封下血咒,要其永生永世為妓,且不得好死。”他講到這裡,眼裡的光暗淡了,“千算萬算,狐狸算掉了一步。”
“什麽?”稚聲問道。
“他愛上了那朵蓮花。”狐狸松了口氣,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當他發現的時候,那朵蓮花墮入輪回已久,歉疚讓他生不如死。”
“詛咒有辦法解開嗎?”我翻身坐了起來。
“有哦,燭龍拿了把匕首給蓮花,讓她自己選擇,殺了狐狸取回蓮心,便不必受這個苦。”
他說得很輕松的樣子卻著實揪痛了我的心。
“她沒有殺狐狸,轉身跳進了輪回。那把匕首被狐狸悄悄撿了去。”
“那為什麽又要蓮花生生世世為妓啊,沐風是個歌妓,從小就要習得討好客人,這是個很苦的活呢。”我皺起眉毛,“不得好死的詛咒已經很毒了。”
他溫熱的手掌貼上我的臉頰:“因為蓮花被狐狸染指,燭龍認為蓮花不配為清白,該生生世世長在淤泥之中。”
怒意在胸腔膨脹,幾乎是吼出來的:“憑什麽啊?燭龍和九尾狐真壞!”
他卻笑了,刮了刮我的鼻頭:“只是個故事嘛,沐風別氣。尋哥哥下次不講這樣的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