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川稍稍出神的這片刻時間,手機忽然響了。沒辦法,羅川回過神來隻好先暫停了電台的播放。
接起電話,就聽見電話那頭是來自羅川上司楊局長的抓狂怒吼聲:“羅川!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麽!就在剛剛,兩三分鍾之前,幾個區所有在外的警車全部都響起了月光奏鳴曲!這是要給咱們市開鋼琴音樂會嗎!?幾十輛警車,同一時間一起響起了月光曲,關都關不掉!你知不知道這樣的影響有多惡劣!來來來,你告訴我,是你不想幹了,還是你不想讓wo幹了?!你現在還在外面幹什麽?趕緊給我回來處理這件事情!我和貝多芬都需要個合理的解釋!”
還沒等羅川再仔細詢問,局長已不由分說的憤怒掛斷了電話。
關山看著羅川那複雜的神情,有些擔憂的問:“怎麽,事情比現在我們預想的還要壞麽?”
羅川沉重的呼了口氣回道:“就在剛剛,我們替那個惡魔開了一場警車音樂會。我們這邊就是總開關,同一時間,幾十輛警車都響起了月光奏鳴曲。該死的是,我們還饒有興致的聽完了整首。我們不停,他們就關不掉。我很難想象,剛才的畫面有多可笑,多滑稽……這種高科技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從來也沒有人說過他是個一般人。走,和我回我那裡,帶著這個裝置。剛剛在你按下暫停以後,我聽到後面好像還有些什麽,但是為了避免又功放給了所有警車,我們還是拿走單獨聽吧。”關山用目光詢問著羅川的意見。
羅川當然是同意的,在自己沒有弄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時,他還不想鬧的滿城風雨、人心惶惶。
於是,羅川便跟著關山來到了關山的家。在仔細研究了一番,確定不會再引發“音樂會”效果之後,關山這才重新播放了一遍那U盤中的內容。
一首悠揚的《月光》播放完之後,大概又過了一分三十秒的時間,音響裡忽然傳來了一個優雅的男聲。那聲音緩慢冰冷,好像每一個字都是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
“羅川,如果你有足夠的沉穩和耐心,那你將會是所有警察當中唯一一個聽過我真實聲音的人。最近一年來,我很喜歡這首《月光》,這是貝多芬在極度痛苦的煎熬中激發出的靈感。所以你看,痛苦和毀滅並不可怕,它完全可以創造出更美好的東西。如果沒有痛苦的疾病和心理上的折磨,就沒有貝多芬,也沒有《月光》。如果沒有我,這座城市也就沒有你們這些正義英雄發揮的地方。人們只有在危難和恐懼中才會需要英雄和正義,太平盛世裡,誰還會記得誰是英雄?我想,我應該幫助你們這些自私醜陋的人們想起一年前的英雄。這座城市需要更高級的犯罪,如果單單從屠戮中尋求快感,那和低等的殺人犯又有什麽兩樣?聽說,你身邊有一個很厲害的心理學家。恰好,這個城市裡的病態殺人魔正在瘋狂的作案。讓我看看,你和你的人是不是有資格成為這個城市的下一個英雄。”
這個優雅冰冷的男聲,從容冷靜中帶著狂妄和蔑視。他似乎是以一個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萬物。當他說完全部的時候,U盤的播放內容也戛然停止。如果羅川和關山沒有耐心的等待那一分三十秒的時間,他們將會徹底錯過這個惡魔的挑釁和他所給的信息。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羅川才有些苦澀的笑道:“真沒想到,從一個變,tai的嘴裡說出英雄這兩個字,竟是這樣的自然。他這是在向我們昭示身份,
也是向我們宣戰。他說他要幫我們想起曾經的英雄,是那個與他殊死較量的S嗎?當初負責偵破這個案子的人,到底還是否還活著……”羅川有些茫然,因為在警界中,所有人都知道,當初那個破案天才已經人間蒸發了,他就像是死了一樣,再也沒有過任何一點兒音訊,警方的檔案中也徹底的抹去了這個人。這個世上,好像就沒有此人存在過。 關山想了下說:“從這段音頻來看,當初破案的人應該還活著。而且這個惡魔也知道他還活著,至於這個人到底在哪裡,我想我們只有慢慢探索才能找到答案。我想跟你說,羅川,這個魔鬼已經不是單純的罪犯了,你千萬不能輕視了他。”
羅川認真的點點頭:“我知道。你一定是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什麽對嗎?和我說說。”
關山站起身,倒了一杯清茶給羅川,自己也喝了一口,走向窗邊緩緩說道:“你知道馬斯洛需求理論嗎?他把人類的的需求層次化,分為了五個層次。最基本也是最底層的需求,是生理需求。指的是生命最基本的需要,比如食物、水、空氣,這些都缺一不可。我們離開哪個條件都將無法存活。在這種情況下,底層需求的人們腦子裡就只有吃飽穿暖,有陽光空氣就足夠了,無心再想其他。第二個層次,安全需求。在能活著的前提下,人們開始思考怎樣才能讓自己更加有安全感。這其中就包括如何讓自己的人身財產安全都得到保障,如何才能保證身體健康。這麽說吧,一層需求的人,因為想活著,所以餓急了什麽都會吃。但是到了二層需求的人,你隨便抓給他一把土他是不會吃的,因為不衛生不安全。到了第三層需求,就是情感需求了,當一個人能保證自己安全活著的情況下,就會想要一份提供溫暖的感情和身體繁衍需求。不僅僅是愛情人倫,也包括崇拜和宗教。溫飽尚且不能滿足的人,是沒有心思談信仰的。之後是第四需求,尊重和肯定。能到這個需求的時候,在正常人中一般都是比較成功的了。他們需要得到輝煌的成就、高高在上的社會地位、以及大眾的尊重和肯定,從而突顯出自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至於最後一個最高層次,就是實現自我並超越自我了。之所以說它是最高層次,是因為這個一般來說很難達到。越高層次的需求,需要的人越少。如果把這比做金字塔的話,那麽到達最高需求的人,也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他可能已經完成了人生所有的理想和需要,他實現了自我,擁有了一切。當沒有再能向上攀爬的目標時,那唯一能做的就是超越自我。羅川,把這個層次需求用在犯罪上,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羅川聽完了關山那專業且直白的講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我明白,最底層的殺人犯,就是那種為財為色或者一時衝動的普通罪犯,他們犯罪的目的是為最基本的需求。然後隨著需求的升高,罪犯的心理變化也在改變。當一個殺人犯的樂趣已經不僅僅是殺人的時候,那這個人應該就在較高的層次需求上了。這麽說,那個惡魔他……”
“不用懷疑,他已然站在了金字塔的頂層。如果說,一年前他和警界神話的較量是他的自我實現,那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自我超越了!他不會再鍾情於低端的血腥殺戮,他想要的是更高層次的東西。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會說,這個城市需要更高級的犯罪。”關山十分肯定的說著。
羅川凝眉說道:“據我了解,一年前他險些落網,但是因為他改變了自己的樣子,最後從警方的眼皮底下逃走了,從而實現了他蔑視警方的需求。之後,他找出了一些罪不可恕,但是卻又不會被判死刑的人殘忍殺害,混淆黑白成為了一個審判者,從而實現了他無正無邪的混沌需求。那麽現在,他想要的又是什麽?”
“這點,我們早晚會明白的。他既然已經出現了,而且還這樣堂而皇之的昭示了自己的身份,就表明他想要做的,已經開始了。之所以會如此大動作的讓所有警車都響起月光,大概也是在用他獨有的羞辱方式,提醒警方這個案子並沒有結,他還沒死。或許,也是再給那消失了的S傳達訊息。”關山也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狀態。
羅川甩甩頭,揉了揉太陽穴說:“好,就算我們把這些想不明白的暫時都拋開。那他提到了你,這又是什麽意思?在我看來,這就是赤,luo,裸的宣戰!可他為什麽會把你作為目標呢?他所說的證實一下能力又是如何證實?不行,關山,你不能自己在這裡享受你的獨居生活了。我要向局裡說明具體情況,必須保護你!我不能讓你跟我卷進這個案子裡來!”
關山偏過頭笑了:“喂…羅川,你這是在罵我嗎?從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起,我就已經卷進來了啊。現在讓我縮在你們警方的保護下退出躲起來,是不是有點兒晚啊?”
“可是……”
“別可是了,我回國就是為了他。能接到他的挑戰,我很樂意應戰。你就別操心我了,趕緊找出他說的病態殺人魔才是真的。我覺得,他給我的挑戰應該和這個人有關,不會是無緣無故跟你提起的。”
羅川有些著急的說:“可是現在我們怎麽才能知道他哪句話是真的?他說有一個心理疾病很嚴重的變,tai正在殺人,我們就信了?那我們去哪兒找呢?”
關山輕輕托腮,摩挲著自己的下頜,思考了片刻說:“警車,去警車裡找。”
羅川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反問:“關山,咱們下車離開的時候,所有東西都查過了,並沒有發現什麽啊。我讓他們把車封起來原封不動的等痕檢來仔細的查驗指紋。”
“原封不動麽?”關山忽然顯得有些急切。
羅川不明所以的點點頭說:“沒錯啊,他們什麽都不會碰的。”
“那太好了!趕緊派人去看緊了那輛車。我們就算都查看了一遍,也還有一樣東西沒查。”
“是……沙子!”羅川恍然大悟的說道。
“沒錯!就是沙子!那些灑在車上畫成了音符的沙子!他為什麽偏偏要用沙子?一定有原因。”關山的眼睛裡有著明亮的光彩。
羅川拍了下自己說:“天哪,真是萬幸有你在!我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事情弄的頭都大了,智商也是直線下降!走,咱們回去,順便你和我去見見楊局。剛才聽他那聲音都快急出腦溢血了,不回去看看我還真不放心。”
關山笑著拿上外套跟羅川出了門, 在路上的時候,羅川就打電話傳達了自己的意思,務必把那些沙子仔細收集,優先勘驗。不管那裡面有什麽,都必須第一時間匯報。
電話那頭的鑒證人員很是為難的說:“羅隊……您不能總插隊啊……在您前面的案子還有好幾個呢,那二隊案子的物證到現在還沒完全……”
不等對方說完,羅川就霸氣十足的說道:“他那除了丟電動車就是丟錢包,再嚴重點無非也就是某車玻璃被砸了,車裡的東西被搶了。這和人命關天的案子比起來,你分不清輕重嗎?你們趕緊調動整個實驗室,把我的沙子驗明白了!人手不夠的話讓柯雪親自去驗!總而言之,警隊證物實驗室現在歸我的沙子所有,誰有意見讓他直接聯系我!”
掛了電話,一旁的關山忍不住笑道:“這個二隊隊長真是倒霉,怎麽遇到了你這種同僚。我說羅川,你這樣的處事方式,在局裡是怎麽混的?我懷疑,真要是把你惹急了,局長你是不是也不給留面子?”
羅川冷著臉回道:“給他們都留了面子,那這警隊以後可能就變成退休幹部娛樂室了。有興致了抓倆小偷,沒興致了混吃等死。這個二隊長,大案沒破過,官威倒是不小。可也別說,勤勤懇懇為老百姓抓了十年小偷也算是個正義執法人了。”
說完,羅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回了警局,羅川馬上帶著關山來到了局長辦公室。他得把月光曲這件事向領導交代一下,順便把關山來給自己幫忙的事情說一下。畢竟這樣突然的把刑警學校的教授拉來幫助破案有些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