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紅雲滾滾,半曉殘陽。
歪歪扭扭,似血淒厲,有情緒。
熱氣從惆悵的天空深沉沉擠壓過來,小鎮的街道又開始便秘了,道路當中攢動的人群如山海,似潮流,綿綿無絕期。
兩側,店鋪林立,街邊攤位排列有序,叫賣聲,嘈雜聲,不絕於耳。
少年約摸十六七歲,蒼白清秀的臉龐,略顯病態,滿頭青絲肆意披灑懶得束縛,身材廋弱,儼然一副窮苦人家的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他看上去很安靜,仿佛他獨自存在於這方世界,就那麽孤獨的倚靠在牆邊,不,應該是依偎在牆邊。
在這烈日炎炎,驕陽似火的天氣中,牆邊是他唯一乘涼的地方。
他的眼神,有些散亂,或者說,焦慮,煩躁不安,當然,對於神經衰弱患者來說,烈日,是他們最不願意見到的。
“就要這麽過下去了嗎?”
乾裂的嘴唇微啟,嗓中傳來一絲略微沙啞的自語聲。
上一世的他是名重度神經衰弱患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了,神經衰弱也跟隨他來到了這裡,萬幸的是,重度神經衰弱變成了輕度的,只會不時發作。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名叫伏生,是這青石鎮土生土長的少年,父母早亡,跟賣烙餅的表哥住在一起。
少年沒出過遠門,從他記憶中,伏生也得不出這方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只知道,青石鎮是位於青陽郡邊緣的小鎮,而青陽郡則是隸屬於大錢王朝的邊境小郡。
書上說,外面有真正能飛簷走壁,拔劍劈山的武林高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伏生很向往,但身體和經濟的狀況,令他打消了出去看看的念頭。
“伏生,收拾東西回家了!”
在少年的不遠處,一位黑臉漢子站在攤位前大著嗓門吆喝了一句。
“知道了!”
伏生無奈的從牆邊站起,似乎很不情願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烈日之下。
黑臉漢子名叫姚亮,是伏生的表哥,父母早亡之後,伏生便一直寄居在他的家中。
兩人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將沒賣完的烙餅全部裝進木桶裡,隨後放上推車,一前一後的朝著胡同裡走去。
“吱呀!”
小院的木門被推開,院子不大,但中間卻是種著一顆石榴樹,二人回到家中之後,伏生很自覺的獨自前往廚房做飯,而姚亮則大咧咧的靠在堂屋的椅子上休息著。
“咚咚!”
約摸半個時辰的功夫,伏生從廚房出來了,一手端著一個盤子,放在桌子上,隨後又拿來兩個烙餅,二人就這麽吃了起來。
“鹽放多了!油也放多了!下次少放點,貴的要命!”
姚亮嘗了兩口豆芽,隨後猛咬一口烙餅,似要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在烙餅之上,口中也是含糊的說了一句。
“知道了!”
伏生手中隻拿了一小塊兒烙餅,細嚼慢咽,倒不是姚亮不讓他吃,而是他胃口並不怎麽好,不然也不會這麽廋弱。
之後兩人便默默的吃起了飯,誰也沒有再多說,直到雙方都吃飽了之後,姚亮這才對著伏生,道:
“把剩下的拿去給你嫂子吃吧!”
伏生撇了他一眼,有些驚訝他今日的大方,但也沒有多說,端起剩菜和烙餅便往後屋走去。
不算寬大的後屋除了一張床,空空如也,起碼外表這麽看去如此,來到這裡,伏生四下望了一眼,
隨後蹲在牆尾將鋪在地上的破布拿開,頓時露出了一個木板,那是通向地窖的。 漆黑無比的地窖中,只有油燈帶來的昏暗光芒,空氣彌漫著腐臭味兒,略帶著幾分潮濕,地窖只有一間小屋般大小,靠牆邊的地方擺著一張床。
躺在上面的是一位年約十八九歲,長相姣好,眉心處長著一顆美人痣的女子,她雙眼無神兒,目光中透著麻木。
定眼望去,女子身材玲瓏有致,窈窕修長,但令人訝然的是,她的雙手,雙腿,竟呈現詭異的扭曲狀,似早已折斷。
“吃飯了!”
將飯菜放在床邊,余光撇了一眼女子,聲音不鹹不淡。
女子名叫劉阿雪,是鎮上大財主劉老爺子的女兒。
姚亮一直深愛劉阿雪,但源於自卑,卻是那種暗戀,他甚至暗戀到經常去暗地裡跟蹤劉阿雪,偷窺。
前年,媒人通過劉老爺子給劉阿雪說了一門親事,對象是縣城一牢頭的兒子,長的倒也郎才女貌。
但愛劉阿雪愛到癡狂的姚亮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又哪裡受得了,當即便找了個機會將劉阿雪給擄了過來。
剛開始姚亮只是懇求劉阿雪留在這裡,不要去嫁給那牢頭的兒子,然而劉阿雪卻是害怕之余,表面上答應,暗地裡想方設法的逃跑,甚至有一次都差點跑了出去。
要知道,姚亮擄走劉老爺女兒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恐怕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
姚亮後怕之余,終於下定決心將劉阿雪的雙手雙腿打斷,這樣,劉阿雪便再也跑不出這處小院了。
一晃便是兩年,外界,衙門在翻遍了青石鎮也找不到劉阿雪之後,便不了了之了,而劉阿雪也在這兩年的時間裡,真正的麻木了。
坐在床邊,伏生手裡端著碗,撇了一眼劉阿雪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隨即拿起杓子,一杓一杓的喂飯。
對於劉阿雪,伏生目光中只有平淡,卻無半分憐憫,兩年前,姚亮擄來劉阿雪的時候,伏生並沒有阻止,因為他還要靠姚亮生存。
期間,劉阿雪被折磨的毫無人樣,他也沒有私自放劉阿雪走,因為消息一但泄露,不光姚亮要死,他也得跟著陪葬。
不能說伏生麻木無情吧,他只是事不關己罷了!
一碗飯,劉阿雪隻吃下了小半碗,剩下的卻是再怎麽也吃不進了,伏生也沒多說,隨便收拾了一下,便端著剩余的飯菜,走出了地窖。
外面,姚亮已經回房休息了,伏生望著夜晚的月色,伸了個懶腰,微涼的夜風拂過他的面門,淡淡的舒適,他總是隨遇而安,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海上的扁舟,無論命運將他帶入何方,他總能在那裡過活。
Ps(有人說,上本書好好的黑暗流讓我給寫成了言情,我看著也有點想笑,這本書重新來過吧!我盡量寫純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