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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被殺就會死》第30章 虔誠地祈禱 (五千五百)
合道強者能耳聞萬界之聲,眼觀萬界之事,只要念誦其名,哪怕是在多元宇宙的盡頭,祂們也能感應並聽聞。

 這並非是虛假的傳說,而是真實不虛的事實。

 只是,多元宇宙眾生的數量是無限,念誦祂們名字生命的數量自然也是無限。

 無限的祈禱蜂擁而來,哪怕是合道也會感覺到痛苦不堪吧?但那也是一種打磨,一種淬煉的基石,畢竟倘若就連無限的祈禱,那虛幻的聲音和願望都無法承受,那又該如何將自己的存在突破無窮的壁壘,抵達無限之種,名為洪流的境界?

 但絕大部分合道者並沒有想到這一點,祂們使用了種種手段,譬如說起源印記,神格,蒼天化身,大道輪盤等等方法,製造一個永動回應機,機械化地回應那無窮祈禱。

 這是常態。

 弘始大帝從未拒絕過任何祈禱,即便痛苦,即便混沌,即便僅僅是聽見,卻無法做出回應,就令祂更感無力與惱火……但祂仍然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始終聆聽著這無窮的祈禱。

 直至如今。

 此時此刻,弘始上界,周邊多元宇宙虛空,一片黑暗寂靜之地。

 有浩大的神光破空而行,帶著深沉的灰褐,莊重而威嚴,濃重的肅殺之意貫穿周邊諸多世界,堂堂皇皇而來。

 在其彼端,便又有一輪光暈互相,璀璨輝煌,色呈赤金,宛如大日一般普照諸天。

 【弘始老兒!】

 鏗鏘的聲音,鳳鳴響起,名為‘太一天鳳’的合道強者語氣帶著憤怒和疑惑,攔在了弘始大帝的身前:【你這是要做什麽,挑起兩界大戰嗎?】

 而後,另一方,又有一道溫潤晶瑩的星藍色光暈浮現,就像是一輪滿月般,逸散著溫潤平靜的道意。

 【我來說句公道話,弘始道兄,您今天火氣有點大,不妨回家靜養一下,為何非要如此怒氣衝衝?】

 帶著勸誡意味的人聲響徹虛空,名為‘太真道主玄仞子’的合道強者躍出,攔在兩者之間,似乎是意欲勸和:【現在不宜擅起戰端,多元宇宙虛空異變極大,我等過去雖然有爭鬥,但相比起未來的未知,如今應該聯手才對】

 說是公道話和勸誡,但誰都能看出,這位玄仞子根本就是偏向於天鳳,但凡是弘始想要向前一步,祂就會與天鳳聯手,和弘始交戰。

 在過去無數年的時光中,祂們都是如此交手,三大上界統轄諸多下界,互有衝突,互有磨礪,兩人聯手對抗過強的弘始,反而構成了一種頗為穩固的秩序。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

 ——過家家結束了。

 【你們說錯了,我不是要挑起兩界大戰】

 弘始漠然的聲音響起,比炸雷更加響亮,卻又比悶雷更加低沉:【我是要挑起三界大戰,並且鎮壓爾等】

 轟!

 深沉的灰褐中,一隻遮天巨手揚起,登時,周邊虛空時空亂流驟起風暴,一個個小世界隨著這狂風朝著四面八方翻滾而去,僅僅是起手式,無窮神威就將三位合道強者戰鬥的區域化作一片真正的虛無,就連時空亂流都平息,化作宛如冰凝虛空一般的澄澈之地。

 而下一瞬,雄厚磅礴到不可思議,幾近於無限的靈力灼燒萬物,然後在光輝中凝結為一座璀璨高塔,瞬間就照亮了三界之地!

 弘始鎮道塔!

 一動手,便是昔日無數次交手也難得出現一次的絕技,天鳳與玄仞登時面色一變,知曉這次那弘始老賊根本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要鎮壓祂們,便都各自施展絕技,就要迎上。

 一輪赤金色的大日圓盤,輪轉浮現,其本為太一至上,萬物之源。這輪盤釋放無盡灼熱火力,仿佛要焚盡萬事萬物,令天地在毀滅中重生,脫胎換骨。

 一道由無盡經文道紋環繞的玉如意驟起,其意乃為道千仞,有始有終。如一古樸莊重,安定虛空,就像是清水靜置,無數塵埃落下,其身自然澄澈純淨,清之又青,至高無上。

 一輪盤一如意,都蘊含合道強者的大道神通,悍然與那鎮壓萬物的弘道之塔對撞。

 無盡璀璨的神光迸發,無窮無盡的余波即便是傳遞至遙遠的世界彼端,也在刹那照亮了那個宇宙的全境,令無數生活在其中的種族與文明驚愕不定,戰栗不已。

 【這是我們的遊戲】

 而弘始低聲道,帶著歎息:【就不要再卷入眾生】

 此時此刻,祂仍在聆聽。

 ——在遙遠時空彼端,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刻,仍然有呼喚傳來。

 那是一個原始部落中傳遞而來的祈願,他們祈求那席卷北方的暴雪能夠停止,能夠給酷寒之地的他們一線生機——這些絕望的原始人啊,他們寧肯以自己的靈魂為祭禮,交換不知位於何方的至高之神憐憫。

 這是不對等的祭祀,絕無可能達成的交換,因為那些老朽衰微,被絕望折磨的支離破碎的靈魂,再加上那些微不足道的野獸靈性,別說是驅散暴雪了,哪怕是加在一起燃燒,也沒辦法抵擋那西北冷風的億億萬萬分之一。

 但是沒關系。

 合道有著無限的力量,合道者不需要等價交換就可以創造物質,合道者可以自虛無中締造宇宙——祂們不在乎這些小事。

 合道強者雖然稱不上是實在無窮,但依然是能夠創造永動機,製造原始時間機器的強大存在,弘始即便是在和其他兩個合道強者戰鬥的同時,依然可以隔著無盡時空賜予一絲神力。

 登時,雄渾浩大的神光照徹這方部落,暴風止息,大雪冰融,在光輝的引導之下,那些衰老瀕死的靈魂被接引至弘始的國。

 願望,實現了。

 本該就這麽結束。

 但是,為了不讓這些原始的荒民將獻祭視作常態,令這些人真的覺得,以後遇到困難就可以用殺人來獻祭,弘始還垂下一絲意志——祂與這些部落民立約,神聖的聲音自天而降,要求這些愚昧而虔誠者為自己建造神殿,確定神聖的儀式,每一年年初都要莊嚴地宰殺牛羊,將最好的油脂和內髒獻祭給他,如此一來,才能維持契約,他們的祈禱才能被天所聞。

 自助者,天助也,如若什麽都不讓人乾,他們就什麽都不會乾,只會沉淪於和畜生無異的愚昧無知。

 【你居然走神?!】

 不僅僅是這個部落,弘始在這一瞬回應了億億萬萬個祈願,當然,這一切對祂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耗費任何精力,但天鳳和玄仞兩位合道強者都為此震驚:【你在和我們戰鬥的時候居然還在回應……你居然親自回應祈求?!】

 但是很顯然,弘始並沒有打算回應祂們。

 太弱小了,太軟弱了。

 太不堅定了。

 祂以一敵二,即便是走神也能佔據優勢。

 在敵方兩位合道強者震驚的同時,祂又回應了這一個祈禱。

 一群人正在一間地下密室,共飲血酒,立誓起義,要進京城,掀了那狗皇帝的鳥位,他們正在以虛無縹緲的蒼天之名共建誓約,要求所有人都信守,互相之間絕不背叛,絕不背棄。

 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人心多變,安穩不定,他們要反抗暴政,必然是經受了痛苦,心在流血,所以才會怒而奮起,但是先不談怒火是否能燃燒漫長時光,就算是他們真的互不背棄推翻了偌大王朝,那麽在願望達成後,他們還能互相尊重,互相信任嗎?

 但是沒有關系。

 合道強者能聆聽萬界之音,自然能作為萬界的見證,既然他們向蒼天請求見證忠誠,那麽弘始就為他們見證——人與人之間的契約的確虛無縹緲,就像是水中的落葉,但是弘始見證,弘始給予遵守的力量,

 一時間伴隨血酒飲盡,所有人驚愕發現,他們的額頭處浮現出了一個印記,那印記灰褐,莊重沉穩,宛如蒼天之頂那般高妙玄奧,蘊含神賜的庇護。

 神……就是做這些的。

 超越了蒼天的合道,勝過宇宙的強者,就是做這些的。

 【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義務】

 又是一章壓下,抽爆虛空,將天鳳的法寶拍飛,弘始長歎一聲:【你們難道從來都不去聽嗎?】

 【怎可偷懶至如此地步】

 祂向前踏步,萬界因為祂的前進而震蕩,天鳳和玄仞怒吼迎上,但卻只是勉力維持。

 而隨著這兩位合道強者向前,那些原本縈繞在祂們周身的那些祈願,也同樣可以被聆聽。

 而有一個聲音尤其的虔誠,尤其的微弱,尤其的輕微又膽怯,就像是一根蜘蛛絲那般隨風搖晃,仿佛下一瞬就要斷裂。

 那並非來自自己,而是來自對面的起源。

 弘始凝神,祂聆聽那聲音的源頭。

 一手捏住玄仞的玉如意,一手壓住天鳳的太一輪盤,弘始聆聽這一切的源頭。

 那是一個衰老的老太太,她正在一間寬廣的靜室中,和許許多多人一同對著神像叩首,那神像呈現天鳳之形,但卻和太一天鳳的形象有異,應當是天鳳世界中天鳳形象的變種,一種隱秘的邪惡教派。

 所有人口念頌詞,虔誠的重複,每個人腦海中都思考著許許多多念頭,其中有的是渴求財富,有的是渴求長生,有的是希望力量,有的是祈禱希望。

 但是,獨身的,孤寡的老太所思所想的一切都很簡單,一瞬間的念頭,就連這一生都能貫穿。

 她的丈夫是天鳳大界的道兵,死於一次對外世界的征伐,雖然有撫恤金,但層層剝削後也沒剩下多少,養育一雙兒女就耗盡,還需要老婦人變賣自己的首飾和嫁妝才能勉強維持。

 她的兒子算是聰穎,成材考入了中央修行學院,老太太原本引以為豪,覺得苦日子熬出頭,但誰知道大半年後就聽見了自己兒子自殺的消息,原來是她兒子血脈不純,被學院內的那些純血神鳥看不起,日常欺凌打壓,甚至還栽贓嫁禍了不少禍事,令學校責令退學——男孩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絕望,也自覺無顏回家面對傾盡一切把自己送進學院的母親,只能選擇從懸崖上一躍而下,屍骨都難以拚回原型。

 女兒原本說是要給哥哥報仇,一心想著嫁入豪門,強撐著的老太太始終勸不住,結果真的嫁進去後才知道侍妾根本不是人,也不知道受了什麽折磨,屍體送回來的時候只能說是不堪見聞,原本強撐著老太太算是徹底絕望了,尋死覓活了好長一段時間,信了神鳳上神後才逐漸好轉。

 神鳳上神當然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正教,只是天鳳正教本地寺廟旗下的幾個弟子用來斂財收集信仰願力的工具,要的自然就是財產,老太太僅剩的那點家財自然全都投了進去,但就算如此還經常被責罵侮辱,因為她給不出更多的錢了。

 可老太太卻並不以為意,那些辱罵都無所謂,只要她能留在這個教派就行。

 弘始能聽見這輕微的祈禱聲,祂能看見這位早已心死的老人每年掃墓時的絕望和茫然,那種再也沒有半點盼頭,卻又不甘心死去的痛苦。

 祂能看見,作為天之上,能夠俯瞰眾生的至強者,祂能看見,老人在煙雨時節無法出門時,忍耐著風濕痛苦時,輕柔地撫摸著一家人的照片,凝視著上面笑容燦爛的面容,一個人低聲喃喃自語,就像是每一個嘴碎的老太太一般嘮叨。

 “這個月的供奉又沒有給齊,老頭子,我該怎麽辦……上師說可以寬限,但今年倘若不能再給其的話,就不會允許我繼續呆在教團修福。”

 “我想了想,還是把家裡的屋子賣了,沒了你們空蕩蕩的,呆著也難受,上師說,供奉越多,福氣就越多,可以積累福報的。”

 “只要福報積累足夠,我們下輩子還能在一起再當一家人……只要虔誠的祈禱,緣分總會到的,願望肯定就會實現的。”

 “只要一直誠心誠意地祈禱,蒼天終歸會聽見的。”

 世界之外,無窮無盡的大道光暈照徹十方,即便是天鳳上界,黑夜也化作白晝,劇烈的風暴在世界的邊緣席卷,三位合道的戰爭哪怕僅僅是度過了無盡的虛空亂流,依舊有著攪亂世界結構的威勢。

 但是老婦人卻根本不在乎那幾近於天崩地裂的破壞,無視那照徹無盡時空的神光,即便是周邊的其他教徒都為此驚愕怒吼,哪怕是上師戰戰栗栗,不敢動彈分毫。

 她依舊只是安靜地,虔誠地祈禱。

 ——只要一直誠心誠意地祈禱,蒼天終歸會聽見的——

 ——上天能聽見嗎?

 抬起頭,弘始凝視著眼前的太一天鳳。

 祂說:【你能聽見嗎?】

 有澎湃的河流正在衝刷著虛空,那是永無止息的奔騰之聲,灰褐色的靈光閃耀著那晦暗的光暈,就仿佛是泥土混雜著淚水衝刷過大地,在蒼天與萬物之間勾勒出一道無垠溝渠的江河。

 面對不解其意的敵人,手握渾濁又純粹的靈光,心臟正在跳動的男人憤怒質問:【你們就聽不見嗎?!】

 當然。當然聽不見。

 合道有著無限的力量,合道者不需要等價交換就可以創造物質,合道者可以自虛無中締造宇宙——祂們不在乎這些小事。

 合道者是一樣的,卻又是不一樣的。

 祂早就明白,只是總是不願意去明白。

 【你這瘋子,要做什麽?!】

 察覺到弘始的力量開始節節攀登,仿佛就像是自己過去積累,遮掩的所有神力都在一瞬間放出,本以為弘始只是略勝一籌的天鳳和玄仞都驚愕了。

 那是怎樣的力量?即便是合道強者也難以測度。

 祂們只能看見,多元宇宙虛空中的諸多世界都開始動蕩,都開始宛如水中的砂礫一般遊動,隨著幾近於洪流的浪濤翻滾不休——這不可思議的偉力祂們的心開始不安地悸動,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源於那個終於露出憤怒表情的男人。

 【我錯了】

 祂向前邁步:【我早就該來救你們】

 沸騰的靈光就像瀑布一樣,沿著天鳳和玄仞的頭頂面部奔流直下,籠罩了祂們周身,而隨著大帝踏下腳步,光陰與朝夕都仿佛凝滯,兩位合道強者驚愕的表情凝固在原地,因為有一座高抵九天,下至九幽的宏偉高塔不知何時已經籠罩在祂們頭頂。

 並當頭壓下。

 天黯淡了。

 天鳳大界,玄仞上界,兩個世界的太陽隕落了。

 雖然現在仍然只是黃昏,太陽還未完全落下,但祂們的光輝的確已經沉淪,有另一輪莊嚴黯淡的玄日浮現在天之彼端。

 自然,原本的太陽會掙扎,這會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祂們的隕落是毫無疑問的,無數年的征戰糾纏,三個太陽之間早就可以互相取代,只是那兩個太陽渾然不知,自以為自己有勝算。

 ——上蒼能聽見嗎?

 在鎮壓的同時,弘始仍在聆聽,仍在凝望,這是祂的缺點,祂只要聽見,看見就沒辦法放下。

 祂看向那間祈禱的靜室,看向那個蒼老的老人。

 然後,祂也愕然地停頓了一瞬,令被鎮壓的天鳳和玄仞有機會反擊,將鎮道塔抬起一寸。

 【那是……】

 弘始大帝有些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祂閉眼,然後再睜眼,再次確認,卻知曉這一切都是真實。

 所以才感覺難以置信。

 有一輪朦朧的,青紫色的霧氣,縈繞在那老太太周身,隱約凝聚成一團宛如龍蛇,又仿佛什麽都不是的虛影。

 那是燭晝的光影。

 “我聽見了你的祈願。”

 有這樣聲音,跨越無窮久遠的虛空而來。

 那是根本不管是不是對自己祈求,反正全部都收聽,全部都接納的混沌之徒的聲音:“或許沒辦法百分之百達成, 但我能為你指引一條奇跡之路。”

 他真誠地說道:“只要你願意相信,願意努力,就沒有什麽是不可能——不要哭泣,也不要祈求,你所想要的,必會因你的手而達成現實。”

 “毋庸憂愁,無需恐懼,因為我永遠與你同在。”

 堅信的力量撫平了苦痛的心,但他知曉這一切並不是曲曲幾句話就能完成的事情,這一切悲苦的源頭乃是整個世界的缺陷,這個世界需要革新,需要熊熊烈焰去點燃,這才能斧正扭曲的枝丫,結出歡樂的果實。

 於是。

 在再一次響起,那虔誠地祈禱中。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蒼天之下,這燭晝的虛影抬起頭,看向蒼天之上。

 而同樣的,蒼天之上,宛如大日一般的眼瞳也俯瞰人間,凝望蒼天之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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