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人群中有些無助,大概從未遇到被這麽多的人圍在中間,這讓她很不適應,甚至可以說有些恐懼。
我忽然產生要幫她的念頭,隨即下車,擠進人群之中,走到她身邊。
她在人群中搖擺不定,就快要失去平衡,我伸手扶住她。
盲女站穩之後,想是被電到,閃電般的把手抽回來。
“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你要去什麽地方,我送你過去。”我趕快解釋道。
盲女放心了,伸出右手,讓我扶著她。
“謝謝你,警察同志。”
“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我還以為搞錯了,對方只是一個戴著眼鏡裝酷的小女孩。
“我記得你的聲音。”盲女有些得意的說道:“你的聲音很特別,我一下就記住了。”
每個人的嗓音都不太一樣,才接觸就能記住聲音,很厲害。
覺得我可能不相信,盲女笑著說道:“這是我的天賦,老天爺拿走了我的眼睛,就給我加強了聽力。”
盲女很開朗,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很清秀的一個女孩子。
我扶著女孩離開人群,往她家走去。
“我叫阿華,你怎麽稱呼?”盲女問道。
“我叫冷鋒!”
“你和一般的警察不一樣,給我一種特殊的感覺。”
我有點好奇的問道:“聽你這意思,跟警察很熟?”
“當然!”盲女一臉很幸福的表情,說道:“我和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可熟了,他們經常來看我。”
看來基層民警和群眾的關系處理的很不錯,阿華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暈,說明她和某個民警的關系不簡單。
走到樓門口,我告訴阿華:“我不是警察,準確的說,我是法醫!”
“啊?”
阿華有些驚訝的叫了一聲。
“那你快去忙吧,我自己能上去。你們一定要盡快抓到凶手!”
“你慢一點。”我轉身要走,她又叫住我。
“聽說……聽說……齊姐一家特別慘?”
“差不多吧。”
阿華自由道:“齊姐太可憐了,我不該和她吵架,你要能見到她,代我和她說聲對不起。”
“你和她有過節?”我追問道。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阿華說道:“就是一個小誤會,她先生開車,我們差點撞在一起。她先生什麽都沒說,齊姐說話有些難聽,我就和她吵了幾句。”
“什麽時候的事?”
“快半個多月了吧。”阿華也記不住具體的時間。
樓上有人喊道:“阿華,吃飯了!”
“再見,法醫同志。”阿華衝著我擺擺手,用手杖敲著台階,往樓上走去。
很善良的女孩,可惜眼睛看不見。
如果真的有老天爺,他一定是個瞎子,壞人逍遙自在的活著,好人卻要承受各種苦難。
好人招誰惹誰了,就不能平平安安的過完一輩子?
嘀嘀!
武琳按喇叭催促,我小跑回車上。
李飛惋惜的說道:“你動作真快,我剛看到,就被你給搶了。”
我從未有過這麽強烈想要幫助一個人的衝動,可能和我在人性城堡中的經歷有關。
雖然沒有真瞎,僅僅是在黑暗中待了幾天,知道看不見是種什麽感覺。
武琳一邊倒車,一邊問道:“看你們聊的很投機,說什麽了?”
“當然和案子有關,半個月前,死者開車差點撞到她,女幸存者和她發生了口角。”
李飛說道:“這女主人也太差勁了,和一個盲女也能吵起來?”
“女主人可能在更年期,脾氣有些暴躁,情有可原。”具體還要見到人才能確定,僅僅是聽人描述,得到的都是片面的東西,還是要親自接觸才能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武琳在路上給醫院打了電話,齊廣巧還在昏睡當中,估計下午才能醒來。還要看她的狀態才能確定能不能見我們。
李飛說道:“千萬別瘋,瘋了就少一條線索。”
金磊抱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說道:“慘,真是太慘了!”
“就是因為太慘,她才會發瘋。”李飛接著說道。
“什麽瘋了?”金磊回過頭來說道:“我說這些滅門案太慘了。”
以前沒有關注,上網一搜能搜出一大堆,相關搜索結果接近二十萬。
這還只是網上的數據,登錄內部系統的數據庫,每年發生滅門案數百起,平均一天就有一起。
有的是一家三口被殺,有的是全家老小無一生還。部分滅門案過了十幾年,凶手才被抓獲。其中一部分至今沒有偵破。
至於動機千奇百怪,有的是情殺,有的是賭博,還有的是因為鄰裡糾紛,人和人之間的仇恨竟然如此強烈,起了殺機一家老小都不放過。
車裡沒人說話,眾人都沉默了。
過了五分鍾,武琳說道:“我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把沒破的案子篩選出來,看看有沒有共同點。”
對金磊來說,沒難度。但是他提了一個問題,讓我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們看到的都是人性的黑暗面,看多了會不會逐漸黑化?”
這個問題很現實, 從我加入一組開始,看到的都是人性的醜陋。
人有自製力,大部分人都能抵禦住黑暗的侵蝕,不代表所有人都能。
作為一線刑警,多少都會受到影響。
警察做時間長了,自帶氣場。古人也說,衙門裡的捕快自帶煞氣。
見的多了,多多少少會有一點影響。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大家有空都想想,找個時間我們好好聊聊。”武琳終結話題。
既然我們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逐漸重視心理疏導,不要影響正常的生活。
回到警局,方叔和熊森沒回來,兩人去追查盜竊團夥的線索。方叔要找他道上的朋友聊聊,在警方關注不到的地方,或許有發現。
“一會兒食堂見!”武琳去找波哥匯報案情,目前來看,案子和M-L組織沒有關系,要不要追查下去,還要波哥決定。
金磊和李飛跳下車要跑,被我拽住。“你們兩個跑不掉,幫我把屍體卸下來。”
李飛抱怨道:“你這會兒活得給小費,我們不是搬運工。”
“可以,你去找波哥要!”
兩人不作聲了,波哥一個大黑臉,不被噴就不錯了。
門房高大爺主動過來幫忙,把屍體從車上搬下來,放在推車上。
我一個人推著的屍體回到法醫室,回味著金磊提出的問題,我是不是已經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