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王府,桑止殿,北處明心院。
禦醫李大人帶著藥童從明心院走了出來,對著站在院門口的懿德夫人微微點了點頭道,“剛剛為崔公子施了針,他已經睡下了。”
懿德夫人舒了口氣,但眉頭還是緊緊皺著,擔心地問道,“他的身體到底如何?為何會咳得那麽厲害?”
李大人捋了捋胡須,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見李大人沒有回答,懿德夫人心中更增隱憂,“若是此地不方便談話,李大人可否與我回殿中詳談?”
回到桑止殿偏廳,兩人剛一落座,懿德夫人便有些著急地看向李大人。
李大人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崔公子的身體狀況不太妙呀。”
懿德夫人身體微微顫抖,但是還是較為平靜地問道,“此話怎講?”
“雖然崔公子年紀輕輕,但身體滿是沉屙,尤其肺部積病已深,難以根治啊。”李大人很是惋惜地搖頭道,“老夫雖能施針緩解他的咳疾之症,但始終是治標不治本。”
“李大人可有辦法?”懿德夫人眼眶微紅,顫著聲音問道。
李大人搖了搖頭,“他這病…似是長期服用了某種藥物導致的,宿毒已深入肺腑…”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只是心中有些感歎。
他在皇宮任職多年,也見多了宮內嬪妃之間的鬥爭,對這些下毒暗害之事早已見怪不怪了。但沒想到出宮還是能遇到這些世家裡的醃之事,這一連還遇到了兩起。
“李大人,你可是宮內醫術最好的禦醫,能否再多想想,看有沒有其他法子能將聿懷治好啊?”懿德夫人心中難受萬分,聲音裡竟都帶了一絲懇求,“算是我求你了。”
“懿德夫人千萬別這麽說,老臣承受不起。”李大人見到懿德夫人如此情態,忙換了自稱恭謹地答道。
他看到懿德夫人臉上盡是焦急難過,不由的有些慚愧。
“這…崔公子的身體太弱了,任何的虎狼之藥都禁受不起的。”他歎著氣站了起來,帶著歉意拱了拱手,“請恕老臣無能啊。”
“若崔公子再犯咳疾,老夫倒是還能過來施針緩解,但其他的法子…真的是沒有了。”
聽到這話,懿德夫人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半晌沒有言語。
過了一會兒,她才微微打起精神,和身邊的婢女說道,“替我送送李大人吧。”
婢女應了一聲,李大人讓藥童背起藥箱,朝懿德夫人行了禮,便告辭離去了。
明心院。
房內傳來幾聲咳嗽聲,守在門口的詞兒連忙走了進去,輕聲喊道,“公子,你醒了?”
床簾之中有人回應了一聲,詞兒便走到床邊,掀開了床簾。
床上躺著的人正是崔聿懷,他身穿單衣白衫,面色蒼白,一身病態孱弱,但眉眼之間還是有著俊秀之色。
詞兒扶著崔聿懷坐了起來,喂他喝了幾口溫水。
喝水的這短暫功夫,崔聿懷又猛烈地咳了幾次。詞兒習以為常給他拍了拍背,擦拭掉他嘴角和上衣上濺上的水漬。
崔聿懷咳得臉色稍微有些泛紅,但是增了幾分氣色,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離廢人也是不遠了。”
“公子又說起這樣的喪氣話了,”詞兒溫柔地嗔了他一句,“天底下哪有廢人像公子這般優秀的。”
“也就只有詞兒你,才會一心覺得你家公子優秀。”崔聿懷興許是身患咳疾日久,嗓子也有些沙啞。
“那是因為旁人不如我這般了解公子,”詞兒長相不算好看,但是笑起來眼角彎彎的,很是溫柔秀氣,“公子的才華和抱負,詞兒都明白。”
聽到詞兒的話,崔聿懷心有觸動,眼眸中有一絲光芒閃過。
聽到崔聿懷醒了,懿德夫人又匆匆趕了過來。
崔聿懷被詞兒扶著,來到了前廳。見到崔聿懷清瘦病弱的模樣,懿德夫人眼眶不由又紅了。
“外祖母。”崔聿懷朝著懿德夫人笑了笑。
“聿懷啊,你可感覺好些了?之前那情景真是嚇壞你外祖母了。”懿德夫人輕聲對著崔聿懷問道,生怕聲音大了會驚著他。
“剛剛休息了一下,好多了。”崔聿懷帶著歉意說道,“大概是旅途有些勞累,便多咳了幾次,倒是讓外祖母擔心了。”
看著崔聿懷那一雙形似阮和蕈的眼睛看著自己,懿德夫人有些恍惚,回過神來心中更是難過,但她強忍著沒在崔聿懷面前表現出來。
“你趕緊坐下來。”懿德夫人讓崔聿懷坐了下來,關心地仔細打量著他。
見到崔聿懷身形消瘦,衣裳穿在身上都感覺空空蕩蕩的,懿德夫人鼻子不由一酸。
她這外孫這麽些年來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你一路從清河來到金陵,肯定是累得不輕,這段時日就待在府裡好好歇歇,把身體養好。”懿德夫人細細叮囑道,“吃穿用度都不用擔心,明心院裡的下人們盡管使喚,若是有什麽想吃的便要桑止殿的廚房做。”
她看了一眼詞兒,問道,“這個小姑娘是你的貼身婢女是嗎?”
見崔聿懷點頭,她便對著詞兒說道,“你應該是最了解你家公子習慣的人,平日若有什麽需求,便直接和桑止殿的掌事姑姑說。例如你公子平日的忌口,喜歡的熏香香料和常喝的補藥等等,都要說明白了,一定要讓你家公子在這裡住的舒舒服服的,知道嗎?”
“外祖母,”崔聿懷開口說道,“倒是不必這般…”
他還未說完,便被懿德夫人打斷了,“聿懷,這些你就都聽外祖母的。”
懿德夫人頓了頓又說道,“外祖母這麽多年都沒見到你,心裡實在想念的緊。上一次見到你,還是十多年前,你那是被你娘抱在懷裡,裹著繈褓,白白胖胖地對著我笑…”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忙撇過頭去偷偷擦了擦眼淚。
崔聿懷的臉上也露出了感傷,蒼白的嘴唇忍不住抿了起來。
“瞧我,說這些幹什麽,”懿德夫人擦掉眼淚,臉上又掛起笑容,“外祖母就是年紀大了,老愛想些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