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調查之下發現竟是長樂殿前總管,現倉庫總管王福暗中私自偷盜長樂殿珍寶,拿出宮去變賣銷贓,數額之大不說,其中,不乏連先皇后留給公主殿下的嫁妝。”
李劭低沉的聲音緩緩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卻是猶如靜態海浪一般重重的敲打著眾人的心口。
一個太監,竟也敢如此大膽,堂而皇之的變賣公主的財物不說,竟然……竟然連先皇后留給公主殿下的嫁妝也給偷走了!!!
這不就是欺負公主年幼,又沒有生母在身邊照顧著嗎?
在場的嬪妃不由得齊齊變了臉色,就連嘉元帝的臉色也是跟著瞬間沉了下來。
“這王福……好像是當初曹昭華送去長樂殿的啊?”
“難道……”齊正喜忍不住心中的驚訝,錯愕的開口著,這番一開口,將再度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曹淑影的身上,眾人的心中更是猛然想起多年以前的事情。
是啊……
那王福可不就是曹淑影送去長樂殿的嗎!
曾經曹淑影還不是昭華,只不過是個小小良人罷了,受盡一位宮妃凌辱,後來還是先皇后偶然經過相救,並且命宮裡人好生關照,不許再隨便欺負,曹淑影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再後來……
皇后娘娘向皇上舉薦了曹淑影侍寢,她有了長雪公主,晉了位份,成了修儀,再後來先皇后難產過世,曹淑影便因著從前皇后對其照拂的緣故而接近了高長樂,恰逢高長樂因為難過先皇后過世而在身邊日夜不休的照顧著,至此,才算是在皇上的面前落了印象,才有了後來種種晉升和被皇上的看重。
那王福正是曹淑影晉升成曹淑妃的時候送入長樂殿的。
如今,竟然被李劭查出來了王福這般大膽的盜竊長樂殿的珍寶,那是不是在說……這其中也是有曹淑影的份?!
不,不對……應當說是,王福本就是曹淑影安排過去的人!
那些珍寶很可能就是曹淑影吩咐王福盜取的,實則全是進了自己的腰包!
要不然一個奴才怎麽可能那麽膽大包天,偷一件兩件的也就罷了,還數額之大!
宮中的財物想要變賣出宮是何其的困難,只是靠一個王福根本不能成事!
聽到自己的名字,讓曹淑影本就蒼白的臉色徹底失了血色,目光更是驚慌不已,“不……”
“你不要胡說,王福和本宮沒關系!”
“本宮不認識什麽王福!”
可惜……事情既然已經被人認定,那麽便是曹淑影再怎麽辯解都是沒有任何人會相信的,相反倒是對她的鄙夷更多了。
寧晚秋抿唇,掏出懷中的帕子輕輕的遮住了鼻翼,而白淑媛和謝修容也是震撼的看著曹淑影……
“好啊!”
齊正喜反應過來,最先開口的對曹淑影冷嘲熱諷,“曹淑影,你真是披著羊皮的狼啊,你借著大公主的東風得了皇上的寵愛,又成了昭華,佔盡了便宜,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竟然要這般對待大公主,連先皇后留給大公主的嫁妝也想要私吞?”
不得不說,有時候齊正喜的確是聒噪又蠻不講理,挺讓人覺得心煩的,可有時候的場合卻非齊正喜不可。
畢竟,像她這般敢說話的,就要省去了高長樂很多的麻煩,她便不用自己再說一遍了。
高長樂眸中蓄滿眼淚,驚恐的眼神看著曹淑影,漆黑的雙模中目光滿是不可置信,“曹……曹娘娘,他們在……在說什麽?”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對吧?”
“她們都是瞎說的,這不可能是真的,我母后生前對曹娘娘那麽好,母后過世之後曹娘娘也對長樂那麽好……怎麽可能……我不信!”
齊正喜看著哭的高長樂,竟然心中會生出一種可憐這孩子的心思,從前的高長樂的確張揚刁蠻很是討人厭,但現在……,“公主殿下,你被人騙了,她對你的好只是因為你身上有利可圖,她裝出來的!”
“不……我不信!”
“李劭,你告訴我,其實只是王福自己偷走我母后留給我的東西的,對不對?……”
清麗的聲音句句問在了嘉元帝的身上,更是讓曹淑影心如死灰。
面對哭的梨花帶雨的高長樂,李劭垂眸,眸底目光很是愧疚,“對不起公主,奴才並非是瞎說,而是有了真實的證據,齊昭儀的指責並沒有錯……王福從長樂殿盜出來的那些珍寶,一些數額直接送入了朝陽殿,而另外一些則是用著特殊的渠道販賣到了宮外兌換成了銀子!”
說話間,李劭更是從懷中拿出了一些信件,遞到了嘉元帝的面前,“皇上,這些都是一些來往的書函證明,上面清楚的標注了王福是何時,何地,用著何種方法盜取珍寶,而後那些珍寶又是怎樣流出宮外和進了朝陽殿的。”
李劭略微沉吟片刻開口,“恐怕現在皇上命人去朝陽殿調查,便是查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嘉元帝將李劭遞過來的信件拿在手中眼神掃了一眼過目,明顯的看著嘉元帝的臉色陰沉下來,那些信函帳單更是被嘉元帝緊緊的捏在手中,不等嘉元帝開口,在人群之中一直默不作聲的江采薇突然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到了嘉元帝的面前重重跪下。
嘶——
今日的這場戲,倒是有些好看了,竟然連江采薇也要跟著橫插一腳湊個熱鬧!
相比較眾人的冷眼旁觀看好戲的模樣,江采薇倒是眸光鄭重的看著嘉元帝。
“皇上,臣妾有要事要稟告!”
江采薇瘦弱的身影跪在地上,可是聲音卻是異常的堅定,“臣妾要揭發曹昭華害死皇后娘娘一事!”
若說之前李劭的檢舉在眾人的心中是驚濤駭浪的話,那江采薇所說的這句話,便是山崩地裂。
害死……皇后娘娘?
當初,皇后娘娘不是難產而亡嗎?
何來害死這麽一說,還是……曹淑影害死的?
齊正喜隻覺得背後汗毛豎起,身上也是起了很多的雞皮疙瘩,這事情,怎麽發展成了這麽嚴重了?
這還是她往日認識的那個唯唯諾諾的曹淑影了嗎?
竟然不知不覺之中做了這麽多的大事?!
寧晚秋眉心緊擰的目光瞥在了江采薇的身上,白淑媛倒是沒太多的感情變化,從始至終她都不過是個看客而已,可是她身邊的謝修容便是有些情緒激動,身子顫抖著的。
謝嫻音難產而亡之後,皇后之位便空懸出來。
謝氏家族不甘心就這樣錯失皇后之位,便又尋了謝家適齡的女子,謝嫻音的堂妹謝姝音入宮,可惜謝姝音的性格實在不是當皇后的料子,性格溫諾猶豫剛強不足,比起謝嫻音起來差的不是絲毫。
嘉元帝是不大喜歡謝姝音的,但礙於謝這一字,不好打了謝家和謝嫻音的臉面,便將謝姝音接入宮中做了個修容,這兩年也未見有些起色,可是對高長樂和高長琛兩姐弟卻是異常的好,恨不得一日十二時辰皆是陪伴在皇子和公主的身邊,她更是將所有的愛和感情都給了大公主和七皇子。
謝姝音的確是不適合在后宮生存,可是她對堂姐的感情卻是親如姐妹,否則也不會再聽聞長姐難產過世,留下繈褓中的嬰孩和稚童撒手人寰之後,毅然決然的想要入宮來照顧兩個孩子。
如今她竟聽聞……長姐的死不是偶然,是被人蓄意陷害?
還是曾經長姐救過的人?
謝姝音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直接衝到了曹淑影的面前,忍著身體的顫抖狠狠的扇在了曹淑影的臉頰上,“賤……賤人,當真是你?”
“是你害了我姐姐?”
一句賤人,用盡了謝姝音的全部力氣,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罵人,更是罵出了在她心中最為難聽的兩個字。
曹淑影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眼中頓時蓄滿淚水,可是卻是不敢哭,更不敢和謝姝音拉扯廝打,只能無力的辯解著,“不……我沒有,我沒有陷害皇后娘娘!”
只見嘉元帝憤怒的眼眸在聽見江采薇這般訴說的時候,眸子中的目光微微一怔,更是瞬間出現了驚慌,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件他很珍貴的東西擺在眼前,可惜他去沒能緊緊的抓住一般,匆匆流逝。
江采薇眼眶微紅,連帶著聲音有些哽咽。
“當年皇后娘娘身子強健,孕有七皇子的時候也是脈象安穩,根本就不會難產。”
“是因為一枚繡了紅花麝香的香囊,才會讓皇后娘娘在臨產之時出現了血崩之象,那香囊,是曹昭華親手繡給皇后娘娘的。”
江采薇咬著唇,眼角濕潤的死死盯著江采薇,恨不得將曹淑影千刀萬剮,說話的時候更是攥緊了雙手,“你雖是小門戶家的官家女,可皇后娘娘卻從未因身份而對心存隔閡,反而還很憐惜你在后宮之中的生活不易,對你處處照顧。”
“這后宮之中誰都可以有心想要害皇后娘娘,但唯獨你不行。”
“因為娘娘對你恩情深重,因為娘娘信你!”
“自從娘娘有孕之後,便對事事小心謹慎,暖陽殿不管有什麽東西都會經過太醫檢驗,是你以服侍在娘娘身邊為由,日日替娘娘燉湯煎藥,娘娘心知你心思極重,又很是小心翼翼,不忍叫你為難,更不忍傷你,這才沒有對你的東西大肆檢查,可沒想,娘娘當年本事好意,卻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曹淑影,你該死。”
一行清淚從江采薇的眼眶中滑落,袖子中的雙手也是不由得緊握,連指甲嵌入掌心也渾然不覺。
她好恨,當年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曹淑影送給謝嫻音的那枚香囊,更沒人想到,曹淑影竟會在那香囊之中塞了那麽多的紅花和麝香,直接要了謝嫻音的性命!
宮中之人誰都可以有心想要害皇后娘娘,但唯獨你不行。
因為娘娘對你恩情深重,因為娘娘信你……
江采薇聲音擲地有聲,不停的在曹淑影的腦海中回蕩。
同時讓曹淑影回想起來的,還有當年謝嫻音在世的時候的場景。
曹淑影身體癱軟,瞪大雙眸,江采薇字字珠璣,宛若利劍一般的刺中她的心口,不停翻攪。
“皇上!”
江采薇朝著嘉元帝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個頭,“當年給娘娘接生的穩婆和太醫都已經被臣妾秘密搜羅了起來,此時正等著皇上宣召便可以一切真相大白了。”
“若非臣妾出手的及時,及時的護著那些證人,怕是她們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這邊是長樂殿小廚房尚且還未被撲滅的大火和李劭手腕胳膊上灼傷狼藉,一面是李劭遞上來的曹淑影染指長樂的嫁妝和珍寶,另一面又是江采薇的生生指責。
數罪齊下,便是連曹建書的分量也不足以保下曹淑影了!
其他妃嬪唏噓不已, 而位於正中央的嘉元帝卻是目光陰鷙的瞪著曹淑影,薄唇輕啟之間,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查!”
看得出來,嘉元帝之前是想要放過曹淑影的,或許會狠狠的責罰曹淑影一頓,但絕對不會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在李劭匯報了曹淑影命王福盜走長樂殿珍寶的時候,還有江采薇上前檢舉當年先皇后難產並未是天意而是認為的時候,卻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嘉元帝冰冷的眸光中所暗藏著的殺意。
龍有逆鱗,觸之則死!
對於嘉元帝來說,謝嫻音便是他的逆鱗。
若沒有謝嫻音,嘉元帝或許會因為前朝權術之爭而繞過曹淑影,可是一旦觸及到謝嫻音,那便是不管是誰都救不了曹淑影了!
“李劭,你去帶著人搜宮,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嘉元帝厲眸吩咐道,“宋生,你去將江修儀所說的證人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是!”
李劭和宋生齊齊拱手,領了命令之後便迅速的去辦事,而嘉元帝則是轉身到了長樂殿的正殿,就連闔宮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則也是跟著嘉元帝的身後,在正殿繼續圍觀。
落在人群之後的高長樂,卻是冷眸瞥了一眼同樣走在人群後面的高長歡。
只是一個眼神的交流,卻是暗含著風波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