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遠嫁北燕。
二公主去了齊國公府。
三公主徹底完了。
四公主是他的死仇人。
五公主……他外甥女不錯,但曹京昆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臉面去面對高長雪。
剩下的公主就不用多說了,還是個小不點,扶持也沒什麽用。
曹京昆眼珠子亂轉,聽著屋子裡面高長嫣嘶聲力竭的怒吼著,腦筋卻是轉的飛快。
“有了。”
曹京昆一拍大腿,頓時間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堆滿笑容,宛若盛開綻放的朵朵菊花一般。
“我怎麽就傻了!”
“誰說宮裡面就只有公主可以投奔的,那些個皇子娘娘照樣是個好去處!”
“眼下二皇子和白貴嬪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曹京昆面色欣喜,從剛剛的失魂落魄變成了現在的糾結究竟該怎麽樣去挑選自己的新主。
吱嘎……
房門被打開。
高長嫣看著端坐在地上的曹京昆不悅的蹙著眉,但還是強撐著沒有發泄出來,“小京子,晚膳怎麽還沒有上,本宮都覺得餓了。”
“你去催催。”
“那些個死奴才真的是本事越來越大了,居然敢這般的張狂!”
“連父皇都還沒有處置本宮呢!他們居然就敢給本宮臉色看!”
高長嫣越說越覺得生氣。
她父皇可能別的地方有著諸多的過錯和不足,但是在個人恩怨分明,不牽扯其他人的事情上,卻是做的很是明智的。
不管是寧晚秋犯錯還是寧家謀逆,都沒有怪罪到高長嫣的頭上,就像是當初的高長歡那般。
只是這宮裡面的人實在是拜高踩低的習慣了,這才敢奴大欺主給主子臉色看。
寧家落難才不過三兩日的功夫,這祈福宮裡面的宮人卻都撒了歡的管不了了。
不想,原本狗腿聽話的曹瑾滾,此時在聽見了高長嫣的命令之後也只是懨懨的抬了一下耷拉的眼皮,哼哼唧唧的冷笑。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處不處置的還有什麽區別嗎?”
“三公主若是覺得餓了想吃飯那便自己去後廚看看,指不定這會兒還有什麽冷菜殘羹的。”
“不然去晚了,可就是要被人給收拾過去了!”
“你什麽意思?!”高長嫣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曹京昆輕蔑的嗤笑,“還能是什麽意思?”
高長嫣現在是徹底的完了,還打算像從前那樣的使喚著曹京昆?
未免太天真了。
曹京昆痞痞的從青石階上站了起來,眯著眼睛猥瑣的看著高長嫣,“三公主,您別怪老奴,是您自個兒時運不濟。”
“老奴跟著你的時候,那可是兢兢業業的,嘔心瀝血,絞盡腦汁的想著幫您出氣,幫您複寵,可惜您現在已經沒了靠山,皇上處不處置您,完全都沒有必要了。”
“您說,老奴總不能還跟著您一起被連累是吧?”
曹京昆尖聲細語,說出來的話更是讓高長嫣臉色青白。
“怎麽?你這是打算利用完了本宮,再去另攀高枝兒了嗎?”
“還是三公主明理。”
曹京昆笑盈盈,“要老奴說,還不如眼下老奴再去重新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說不定等著將來老奴再度風光的時候,還能再提攜您一二呢,對吧?”
“你……你放肆!”
高長嫣被曹京昆的話氣得發抖,更是打算直接抬手到曹京昆的面前,一巴掌扇在曹京昆那張欠扁的臉上。
不想曹京昆的臉色卻是突然陰沉下來,更是直接抬手製止住了高長嫣落下來的手。
“叫你一聲三公主,你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從前是不是?”
“告訴你,你一個落魄的公主,還真的不如那些奴婢值錢,收起來你的那頤指氣使!”
“以後,這宮裡面的日子有你受的!”
曹京昆冷哼一聲,直接連帶著的將高長嫣的身體甩到了一旁。
昨夜才剛下了雨,地下長廊上的堆積的雨水未來得及清掃,就這麽直接了當的被高長嫣撲了上去。
“咳咳咳……”
“咳咳咳……”
看著高長嫣的狼狽不已,曹京昆恍若無人一般,大搖大擺的離去。
留著高長嫣在原地又氣又惱。
臉上肮髒的雨水怎麽擦也擦不掉,高長嫣起初還會拿袖子掙扎一下,最後,便是直接坐在雨水堆裡面,絕望的捶打地面了!
“啊啊啊……”
“呸。”
“要不是生得好命好,就你這樣的,在宮外面活不過三天,還敢在老子的面前這麽囂張!”
曹京昆臨到了宮門口的時候還不忘朝著高長嫣祈福宮的方向吐兩口吐沫。
隨後,曹京昆這才大搖大擺的離開,投奔二皇子的冷雲宮去了。
然而……
宮道長街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緊接著便是高長雪那張蹙緊眉頭的小臉,目光死死的盯著曹京昆的背影。
“你是誰?”
清越的聲音倏地從背後升起,卻是叫曹京昆臉上的得意頃刻之間褪去,繼而變成了緊張。
曹京昆不敢回頭,隻想著腳步快點加快,不想,身後的高長雪更是一路小跑著的過來。
“舅舅。”
“是不是你?”
高長雪追的越快,曹京昆跑的速度便更快,一雙鼠眼更是滿是心虛。
不一會兒,高長雪便覺得氣喘籲籲,乾脆不跑了,就那麽直接站在原地,朝著曹京昆的背影大喊,“你再跑一次試試!”
“我都看見你了!”
曹京昆腳步飛快。
高長雪急匆匆的喊著,“曹京昆你再不站住我以後不認你了!”
一句話。
徹底讓曹京昆頓住腳步,再也不敢動彈半分了。
“你……”
“轉過來!”
休息了片刻,高長雪這才覺得氣息緩了許多,一路小跑著的到了曹京昆的身後。
在看見當真是曹京昆的那張臉的時候,高長雪雙眸不由得瞪大,“舅舅……你……”
曹京昆臉上表情快哭了的模樣,在見到高長雪的時候更覺得無地自容的低下頭。
“五……五公主……”
高長雪眉心緊蹙,臉上帶著急色上前拉著曹京昆的手,“抬頭。”
“舅舅,你怎麽會在宮裡面?”
“老奴……我……”
曹京昆紅著眼睛,局促不安,“這事兒您別管了,您還是離我遠點,別在宮裡面說認識我!”
作勢,曹京昆便想著落荒而逃。
可不想,高長雪拉著曹京昆的手卻並不松開,反倒是將自己手中抬著的燈籠仍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讓曹京昆離開。
“長雪,乖……”
“舅舅現在這身份沒有臉來見你了。”
“你就讓舅舅走吧!”
高長雪高了,也比從前漂亮了,在曹京昆的印象中,她還是小時候遠遠看見過的那樣嬌嬌軟軟的一團。
當年曹淑影受寵的時候,嘉元帝曾經特許親人接見,曹京昆入宮的時候還親手抱過高長雪。
真好看。
那軟軟小小的一團似乎能將這天下最堅硬的石頭給融化了一樣。
這麽多年曹京昆借著曹淑影的身份胡吃海喝,作威作福,缺德的事情數都數不過來,可是曹京昆卻不在乎。
旁人什麽眼光看自己無所謂,自己高興了快活了就值得了。
唯獨這些年來,曹京昆心裡面總是惦記著高長雪這麽一個外甥女。
雖然不能總是入宮來看望她,但是隔三差五曹京昆得了什麽好東西便會使銀子托人送到宮裡面給她開心。
曹京昆想著,他要是有閨女就好了,一定會捧在手心裡面疼著。
可惜自己家裡面的那些姨娘倒真的爭氣,生一個一個是大胖小子。
偏偏生不出嬌嬌女來,著實沒用。
曹淑影過世,曹京昆原來的打算是進京看看京城裡面的大臣們身邊有沒有什麽機會,他趁機混一個好差事,將來就算是想要替姐姐報仇,又或者是照拂一下外甥女也方便。
誰知道剛剛入京,還沒有開始辦正事兒呢,就栽在了高長歡那個臭丫頭的身上,叫曹京昆心裡面憋了一股氣。
不過,那股氣在見到高長嫣之後,便頃刻之間消失。
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叫曹京昆只剩下了羞愧。
“到底是怎麽回事?”
高長雪拉著曹京昆的手怎麽也不肯松開。
曹京昆入宮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了,不過高長雪的心思都放在了國子學上面,不曾理會,還是前幾日偶然聽宮人說這兩天宮裡面的諸多變故的時候……
高長雪才知道她三皇姐的身邊,有這麽一個名字的太監總管存在。
高長雪懷疑就是自己的舅舅,等了好幾日都沒有見到,今夜算是肯定了。
尤其是每次高長雪開口的時候曹京昆臉上的表情,就已經能說明了一切。
對於自己的這個傳聞中的舅舅,高長雪並不陌生,雖然她印象中沒有曹京昆的輪廓,可是宮殿裡面卻是擺著不少曹京昆變著花樣送給自己的禮物。
每一樣,都被高長雪小心翼翼的珍藏起來。
母妃剛剛過世的時候,舅舅的那些禮物就成了高長雪唯一的慰藉。
不管旁人怎麽評價曹京昆。
說他是老混蛋也好,老畜生也罷,可是在高長雪這裡,他永遠都是那個躲在背後偷偷疼愛自己的好舅舅。
善與惡,就在一念之間。
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是誰害的你這樣的?”
“是四皇姐嗎?”
高長雪的眼眶中也有了幾分濕意,她聽說了這段時間三皇姐身邊的一個曹總管總是偏幫著她一起欺負四皇姐。
高長雪只是猜測,可又覺得不太可能。
四皇姐一直在宮裡面,舅舅一直在宮外面,這兩個人如何能有機會接觸,更談不上結仇了。
曹京昆不語。
高長雪卻固執的拉著曹京昆的手到了牆角一旁,“舅舅,你怎麽會入宮?”
曹京昆偷偷抹了把眼淚,故作輕松,“長雪,你別問了。”
“是舅舅一時大意了。”
“不過舅舅這輩子也算是榮華富貴什麽都享受過了,府中姨娘兒子多的數不過來,也沒什麽遺憾了。”
可高長雪清澈的目光中表情已然篤定,“真的是四皇姐做的?”
“算了,不說了。”
見曹京昆心裡裡面難過,高長雪故意撇開話題,沒有讓曹京昆看見自己眼睛中的淚,“你都來了我宮門前那麽多次了,怎麽不進來見見我呢?”
曹京昆愣了愣,“你怎麽知道舅舅去過。”
高長雪破涕而笑,“我宮外面最近總是放著桂花糕,還用油紙包的裡三層外三層的,生怕被雨雪給打濕了。”
“我就知道是你。”
“我最喜歡吃桂花糕了。”
“可惜這會兒桂花還沒開,我要是想自己做,恐怕還需要等上一些時候,舅舅你真厲害,你是怎麽弄到的?”
聽見高長雪眉飛色舞的說著喜歡吃桂花糕,曹京昆臉上也跟著出現得意的笑,獻寶似的拉著高長雪偷偷在角落坐下。
“那是, 你舅舅是誰啊!”
“什麽本事沒有,就算是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宮裡面,舅舅照樣能混的風生水起!”
“倒是你,怎麽這麽瘦?”
“是不是那些老閹狗整日克扣你宮裡面的份例,害的你都吃不飽飯?”
曹京昆小心翼翼的將懷中包好的桂花糕掏了出來,送到了高長雪的面前,眼神卻是不自覺的在高長雪的身上打量著,隨後吹胡子瞪眼睛的不高興。
他就知道,宮裡面的那些老太監們慣是會使壞的,等著將來他有能耐了,一定要好生的收拾那些老王八蛋!
高長雪吃著曹京昆送過來的熱騰騰的桂花糕,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分外的凝重,“舅舅,我不瘦的。”
高長雪真的不瘦,並且很標準。
“大皇姐偷偷的吩咐宮人照顧我,我沒有受苦,還許我去國子學讀書。”
曹京昆鼠眼一眯,似乎抓到了重點,“大公主?”
“大公主照顧你?”
高長雪像是看出來曹京昆的心思一樣,緊緊的拉著曹京昆的手,“舅舅,外面的傳言不可信,我母妃的死不怪大皇姐的,一切我都知道。”
“真的嗎?”
曹京昆有些懷疑,高長歡的嘴裡面可不是這麽說的。
不過轉念一想,高長歡那個小毒婦心狠手辣的,怎麽可能和他說的是實話,就算是信,自己也是要信自己的外甥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