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寧晚秋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止住自己當著眾人的面前就想要打醒高長羽的心思。
是了,眼下她的確是因為對十皇子寄予厚望而諸多的關照,有些疏忽了自己的女兒,可是長羽長嫣畢竟也是她的親生骨肉,她又怎麽可能會不替兩個人謀劃。
高長樂縱然是有著嘉元帝的寵愛,到底父親的心思粗,不如母親的心思細膩。
她肯定是會替高長羽好生細心挑選一樁好親事,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出嫁,定然不會遜色給高長樂的,奈何她當真是上不得台面,居然自己這般著急,趕著送著的去找上門……
“你怎麽就這般的不爭氣!”
寧晚秋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麽幾句話,看著高長羽的眼神更是滿滿的失望,“非要放著身份尊貴的二公主不做,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前輕賤自己?”
“呵呵呵……”
“呵呵呵……”
可是不想,面對寧晚秋的厲聲呵斥,高長羽捂著吃痛的臉頰淚眼模糊卻突然低聲的笑了出來,笑聲滿是嘲諷,“輕賤?”
“我輕賤自己?”
“母妃,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歡齊世子的。”
寧晚秋掌管后宮那麽多年,耳聰目明,別的宮中便是稍稍有著什麽風吹草動的,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何況是自己的女兒,她口口聲聲的告訴自己不要著急,一切的事情她都會率先替自己謀劃好。
可是實際上呢?!
寧晚秋只是偏疼她的十皇弟罷了。
早先高長羽就知道,寧晚秋並非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她在嫌棄自己為什麽不能是皇子,為什麽不能替她在嘉元帝的面前爭寵,不能替她超過元後娘娘。
人家懷有身孕備受寵愛,而她也懷有身孕。
人家生的是公主,她生的也是公主……
可是人家的卻是長公主,而她便是連生公主都要晚人家幾個月的時間……
她雖然不如長嫣那般八面玲瓏,可是她懂的,她怎麽可能不懂寧晚秋對自己的疏離。
但她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因為她長得醜嗎?
可是她也想長得漂漂亮亮的,像高長樂那樣,再不濟也是和高長嫣不相上下,可是天知道她為什麽長的這般寡淡,也不知道是像了誰……
高長羽也很無奈。
“可你只是為了能穩固你的身份地位,為了十皇弟,從來都不曾在意過我的感受。”
高長羽眸中蓄滿淚水,看著寧晚秋的眼神也滿是嘲諷,“你只會告訴我,這個不許,那個不準,即便你口口聲聲所說的,日後會替我謀求一個錦繡的前程,可母妃,當真只是為了我?”
“怕也只是拿捏我的婚事將來替十皇弟鋪路吧?”
寧夫人做事步步算計,在她的眼中,只有怎麽做才能將利益最大化,而從來都不管高長羽願不願意,喜不喜歡,即便將來寧晚秋的確是會替高長羽張羅親事,可是在她的眼中,十皇子依舊是她全部的指望……
高長羽說的話的確是沒有錯。
她不管做什麽,都是在給十皇子鋪路……
她準備了這麽多年,忍辱負重了那麽多年,所有的希望都是在十皇子的身上如何不能殫精竭慮。
“可那也是為了你好!”寧晚秋厲聲呵斥。
是,即便是寧晚秋真的有拿高長羽和高長嫣親事來替十皇子將來奪儲鋪路,去有意結交一些朝中身份顯赫的大臣為親家,可難道這樣就不是為高長羽好了嗎?
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是嫁人生子。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難道她做主替高長羽選一個門第家世皆是上乘的夫君人選,高長羽不受用?
那個齊家有什麽好!!!
眼下齊國公府是看著風光,世襲的爵位。
可是追溯本宗呢!
原先的齊家,可是皇家。
是亡了國才歸順的高家。
而高家,本來是齊家的家臣,奪了人家的皇位創立的大魏。
高齊兩家之間隔著的是血海深仇。
有著這一層關系,不管齊國公府究竟是真的恭順還是假的恭順,有多恭順,再皇上的眼中始終都是眼中釘,肉中刺,眼下的風光只是高家的那些人面獸心的人為了不落人口實,博一個寬厚大度的名聲罷了。
總歸不會長久。
齊家想要立世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歷朝歷代終究是有一代要被高家的人滅門,要麽就是齊家後人崛起,再度將高家從那高位上拉下馬。
不管是哪一種。
都改變不了齊文元和高長羽是仇敵的身份。
她想要嫁給誰不好,偏偏要去嫁給仇人的孩子……將來……
寧晚秋只要一想起將來高長羽的處境和她要過的日子,心中燒著的火便更旺盛,高長羽不懂的自憐自愛,輕賤自己,想死不要緊,可卻還想要連累她的名聲?!
連帶著長嫣和長海也跟著受牽連!!!
有了這樣一個其身不正的皇姐,將來長嫣和長海的親事又該怎麽辦?
長海到底還是十皇子的,年歲又小,等著他將來迎娶十皇妃的時候到的確是沒有多大的影響,也沒人會再提起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可是長嫣呢?!
眼見著長嫣的年歲也不小了,定親便是要這幾年就決定好了。
日後長嫣可怎麽辦?
一個人蠢,要連帶著一家人都要替高長羽的蠢買帳……
寧晚秋咬著牙,手掌再度抬起揚到半空,可高長羽卻沒有半點想要躲閃的意思,反倒是將自己原先捂著臉頰的手給拿開,直接面對上寧晚秋。
“打吧,你打死我吧!”
“母妃,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精明的不像是個活著的人。”
“你喜歡過一個人嗎?”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高長羽倔強的咬著唇,目光沒有逃避躲閃。
而寧晚秋眸中的憤怒也是漸漸的褪去,震驚的表情看著高長羽。
高長羽眼眶中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落在地面上,迸濺出朵朵的淚花,“我喜歡齊文元,我不後悔。”
莫名的,寧晚秋也跟著紅了眼眶,這抬起在半空中的手顫抖著片刻終究還是沒能再度落在高長羽那手掌印清晰的那臉頰上。
高長羽將自己的眼淚忍了回去,看著這般的寧晚秋只是匆匆的告了別便離去。
“女兒告退。”
吱嘎一聲房門被打開。
高長嫣猶豫著想要上前勸說,可是高長羽卻半個眼神都不曾給自己,更沒有給高長嫣開口說話的機會,她帶著喜鵲怔怔的望著高長羽的背影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而寧晚秋則是站在原地,一雙秋水剪曈中滿是茫然和飄遠的思緒,平靜了許久的心,也似乎是被高長羽那句有意無意的話給激起了陣陣的漣漪。
喜歡過一個人嗎?
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麽樣嗎?
她也……喜歡過。
也知道過……
只是現在……她不喜歡了。
——
這場宴會本就是借著嘉元帝的壽宴打算替高長樂挑選合適的人選做駙馬。
可不想高長樂本身便對那些世家的少爺無心不說,還在宴會之時出了高長羽這麽一檔子事情,也便讓嘉元帝徹底沒了興致。
那賜婚的聖旨雖然已經下去,明面上是說趁著這次宴會的吉祥日子,雙喜臨門,可是究竟背地裡是怎麽個過程,大家卻都是心知肚明的。
主人公已經回去,其他的大臣也便沒有留在長寧殿裡面白吃白喝賴著不走的臉面,便都尋了個借口告了退。
一場宴會很是微妙。
摸不到頭腦茫茫然的要屬齊正喜是頭一個了。
從高長樂約齊文元相見,最後卻變成了高長羽,到最後皇上又給兩個人賜婚,到了現在,齊正喜還覺得這件事情突然。
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好在。
好在經過這場宴會和意外之後,齊正喜心中的恐懼沒有那麽多了,也不再是像之前那般,隻想要一個人躲在房間中不敢出來,看著誰都想是要找自己索命一樣。
齊正喜又恢復了往日的張揚得意。
可能有時候人無腦,心思淺顯真的也是有所好處的,像齊正喜這般,就是最好的證明。
“走吧木帛,別人都回去了,忙碌了一天,本宮也覺得乏了,想要回去休息了。”齊正喜萬般無賴的瞥了一眼那已經走得差不多的宴會,自己也是侍弄著手中的帕子,放在了鼻尖,“坐轎子太悶了,便走著回去吧。”
沿途路上還有不少為了慶賀嘉元帝的生辰所準備的彩紙拉花,齊正喜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別致的,心情倒是很不錯。
尤其是自己一個人在房間中憋悶了那麽久,也想要散步走走散散心了。
“是。”
木帛小心翼翼的跟在齊正喜的身後,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齊正喜覺得事情不對勁來找自己的麻煩。
原先木帛將消息賣給高長羽,只是想要得到些許的好處的,但是誰曾想高長羽竟然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來,木帛知道的時候差點被嚇得昏倒過去。
畢竟,將齊世子約到偏殿這件事情可是沒幾個人知道,萬一齊正喜震怒查到自己的身上她恐怕吃不了兜著走,不曾想齊正喜竟然半點都沒有懷疑過為什麽好端端的高長樂約見齊文元,就突然變成了高長羽。
反倒是心情大好的想要一路沿途順著宮道欣賞風景,木帛真是又嚇又覺得很無語。
不知道究竟是為了有這樣一個心大的主子高興,還是感覺悲傷了……
宴會結束後,眾人走的迅速,原本熱鬧的長寧殿沒多一會兒便冷清下來。
也不知道怎麽了,木帛跟在齊正喜的身後,只是覺得莫名的……陰風陣陣的?
也不知道這個陰風陣陣這幾個字用著妥不妥帖,反正木帛卻是覺得冷的緊了……
眼下正是深秋,天氣微涼也是有的,只是她穿了很多,之前來的時候在宴會中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冷,怎麽這會兒冷的厲害了呢?
木帛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更是下意識的抱著自己的雙膝抖個不停。
原本走在前面的齊正喜正心情大好的看著宮道兩旁的剪紙拉花,可是不想回頭的功夫卻發現木帛沒有跟在自己的身後,也不知道磨磨唧唧的在做什麽,齊正喜當下就冷下臉來,心情更是跟著陰沉起來。
真是……
一天不打都覺得皮癢!!!
一天不罵都覺得難受!!!
她好不容易心情才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幾天那般膽小鬱悶,可是不想才好了沒多久,木帛竟然就開始給自己添堵了!!!
當真是她平時對自己身邊的丫頭太過驕縱了,才會讓木帛這般無法無天。
“死丫頭,你在幹什麽呢!還不快點跟上!難不成要本宮等著你不是???”齊正喜頓住腳步,厲眸目光的瞥著木帛,聲音中更滿是警告。
木帛本就覺得陰風陣陣,冷的發寒,被齊正喜這麽一呵斥之後,更是頓時嚇得渾身一激靈,臉上表情驚恐,“娘……娘娘……”
“奴婢在,奴婢在……”
木帛一路小跑著的到了齊正喜的面前,正打算請罪之時,殊不想請罪求饒的話還未說出來,便看著木帛雙眸瞪大, 目光驚恐的看著前方不遠的方向,渾身汗毛豎起,“娘……娘娘……”
“你幹什麽?!?”齊正喜沒好氣的瞥著木帛,“本宮告訴你,你休想用那些個什麽陰謀詭計來欺騙本宮,更別想要嚇唬本宮,現在的本宮什麽都不害怕了!”
“你這死丫頭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本宮一定要好好的懲罰你!”
“否則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做天高地厚了!!!”
說話的功夫,齊正喜便想要上前去掐著木帛,可是不想木帛臉上的驚恐越來越多,到最後竟然變成了眼球凸起的狀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更是在這黑夜之中響起,“啊啊啊啊……”
聲音落下,木帛更是顧不得齊正喜的反應,瘋了一般的朝著身後跑去,腳步雖然快,但卻是跌跌撞撞,跑的過程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更不知道摔倒過多少次。
你要死了啊這四個字,齊正喜還未來得及罵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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