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牡丹被抬回了房間,又被灌了一碗涼茶,這才悠悠醒轉。
幾個小丫頭寬慰了她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牡丹便倚在床頭髮呆,她的腿很難受,心裡更難受,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一個頭,當初老太太挑人選給江冉的時候,她以為只要逃脫了還有一條活路,如今看來,也不知道熬得什麽時候。
她已經十八歲了,自幼便和表兄定了婚事,後來家裡貧苦,被賣進來做了丫頭。
熬了這些年,年歲大了,表兄已經進府求親,老太太卻不肯放人,她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老太太私下裡說了,就算哪日放了她出門,以後也還是要留她在府裡當差。這原是一種抬舉,她如今卻不想了。
晚飯也吃不下去,牡丹一雙眼睛微微的紅著,靠在床邊動也不動。
牡丹和紫薇兩人不能當值,沉香如今也出了府,長壽堂的幾個丫頭便比平常忙碌一些,也沒人顧得上兩人。
到了晚間,紫蘇很輕易的就過來了。她提了一個食盒,先去看了紫薇,留了食物寬慰了幾句,便悄悄的往牡丹的房間裡來。
牡丹聽到聲音,見是紫蘇,還稍微有些意外。
“我們姑娘聽說姐姐受傷了,準了我給姐姐送些食物過來。”
牡丹嘲諷的一笑,“老太太和姑娘如今鬧的不可開交,我是長壽堂的大丫頭,難為姑娘還惦記著。”
紫蘇知道她有些疑心姑娘別有用心,“我們姑娘說了,最是討厭一仆侍奉二主,更何況牡丹姐姐這般年紀,她就算是有心拉攏你,也沒什麽用處,姐姐你不必多心,今日你是沾了紫薇的光。”
紫薇和紫蘇一向交好,紫蘇不過是看在紫薇的面子上順便看顧自己,牡丹語塞,的確是她多心了。
不過如今她正是落寞之際,姑娘和紫蘇即便是看在紫薇的份上,她也是很感激的,“多謝你。”
紫蘇遞了一碗白粥,“好歹吃一點,我去打點水替你清洗一下傷口。”
紫蘇很麻利的打了一盆水,看見牡丹的膝蓋已經是血跡斑斑。“姑娘說了,姐姐這是皮外傷,好治,只是姐姐,你可有什麽打算,是想繼續跟著老太太,還是像出府嫁人。”
牡丹在外人面前一向剛強,此刻也是紅了眼睛,一個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自然想的是嫁人生子,更何況未婚夫還是從小青梅竹馬的表兄,她怎麽會不期待,老太太不肯放人,姑姑家裡也是急的沒法子,她又能怎麽樣?
紫蘇察言觀色,便說道,“有一個法子,不知牡丹姐姐肯不肯聽。”
牡丹猶豫了片刻,還是將頭湊了過來。
紫蘇按著江冉的交代細細的對著牡丹說了一遍。
紫蘇從長壽堂回來,已經有些晚了。
她先去見了江冉,“我瞧著她們那兩條腿真是叫人心疼,老太太真是狠得下心。”
紫蘇說起來,忍不住感歎道。
江冉問道,“你去了這一趟,長壽堂現下如何?”
“大爺到現在還沒回來,老太太的氣沒消,據說長壽堂幾個丫頭每一個都被尋錯罵了一通。”
父親沒回來?這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是很多次。
父親如今也不顧及了,只怕滿不了母親多久。
所以,她必須盡快的替母親調理好身體。
這樣就算母親知道真相,也不至於承受不住打擊早早斃命。
江冉躺下,
冉雲兒已經睡著。 冉雲兒長她不到一歲,嬌美的容顏依舊是無憂無慮。
曾經的她在這個年紀也是這般。
江冉羨慕的同時,也為冉雲兒開心。
這世間有幾個人能做到歷經浮華,初心不改。
不過是天塌下來,有人替你撐著罷了。
江冉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起身,披了一件衣物。
起了一些風,吹得樹葉沙沙的作響,院子裡有一個秋千。
江冉斜坐在秋千上。輕輕的蕩著,紫蘇輕輕的走過來,“姑娘怎麽還沒睡。”
她手裡捧著一杯熱的牛乳。“奴婢記得姑娘說過,晚上睡不著可以喝點牛乳。”
這是江冉對連嬤嬤說的話,沒想到紫蘇竟然記在心裡。
“難為你有心,我並非睡眠不好,只是如今睡眠需求的少, 這才出來吹吹風,讓自己更加清醒。”江冉還是接過了牛乳,小口的喝著。
“我記得你有個兄長,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紫蘇搖搖頭,“沒有了,兩年前哥哥找事做,找到了藥堂,那時候我年紀小,還是大爺開恩,讓我進了府做丫頭,後來就被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裡。沒想到如今卻跟了姑娘。”
紫蘇笑了笑,她不是家生子,在這府邸沒有半分根基,所以進了府就十分的謹慎,當初老太太挑選一個丫頭給江冉的時候,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才選中了她,本來以為是死路一條,沒曾想竟然因禍得福。可見人生的際遇實在叫人難以想象。
江冉見過紫蘇的哥哥,倒是十分老實的樣子,“紫蘇,以後調了你哥哥幫我做事,他會願意嗎?”
紫蘇有些疑惑,不太懂江冉的意思,不過她與兄長感情極深,想來兄長是願意的。
“我現在得了四間藥堂,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也沒有,你哥哥若是願意,倒是可以為我所用,不過此事倒也不急,紫蘇,你得了機會問問你哥哥就是了,得他心甘情願才行。”
紫蘇知道輕重,就算哥哥願意,也得姑娘看得上才行,“是姑娘。”
江冉看見紫蘇謹慎的樣子,也有些感慨,她很重視紫蘇,可是比起白薇和白芷前一世的生死與共,那種感情終究還是差了幾分,不過相處了幾日,到底還是生了幾分感情,或者說,她很欣賞紫蘇的性子,“你跟我時間長了就會知曉,我不是洪水猛獸。不必這般謹慎,好了,你也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