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堂離去之後。
江冉揮了揮手,“白芷,你和白薇下去收拾一下,這裡有紫蘇服侍我就好了。”
紫蘇此刻心裡依舊是忐忑不安,她的賣身契在老太太手裡,就算今日姑娘攔下來,明日太太依舊不會放過她。不過她並不後悔,“姑娘,老太太的性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姑娘今日肯為奴婢說話,奴婢心裡感激,明日就不必如此了。”她的聲音低落,帶著鼻音。
江冉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你當初若是將我的行蹤告訴老太太,今日就不會這樣擔心受怕了。可後悔嗎?”
紫蘇唇邊浮起一抹苦笑,“如果只能在姑娘和老太太兩個人之間選一個,我情願選姑娘,至少姑娘對身邊的丫頭從來沒有隨意打罵。”紫蘇說著抬起疑惑的眼眸,“我只是不懂,今日姑娘是如何斷定我沒有告訴老太太。”
江冉一笑,只是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斷定,只是猜測而已,當老太太想要懲處你的時候,我便知道你果真什麽也沒有說。”
紫蘇有些懂了,“難怪姑娘半分擔憂害怕的神色也沒有。原來是胸有成竹。”
擔憂害怕?江冉已經忘了害怕是什麽感覺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好害怕的。
“幾服藥而已,便是你去告訴老太太,我也有法子應對,相反,隻用幾服藥就能看清楚你的為人,我並不虧。”江冉的笑容清清淡淡的,那聲音也是溫和淡然,卻讓紫蘇心裡有些後怕,今晚發生的事情,她看在眼裡,也暗自慶幸自己心裡堅定,並沒有將姑娘的事情告訴老太太。
江冉知道今日紫蘇是嚇壞了,寬慰道,“你放心吧,我和父親談過,他會去處理此事,紫蘇,我不是一個心善的人。”她說起這話的時候,有些自嘲的酸澀一閃而過,“不過你如今真心地跟著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叫你受到任何損傷。”
對她好的,她絕對不會相負,算計她的,她自然不能讓人好過。
紫蘇眼底又有些發酸,她只是一個丫頭,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
江冉和紫蘇說完之後,便喚了白芷白薇過來,“從今日起,你們三人就要像姐妹一樣,知道了嗎?”
白薇笑道,“那就好了。”
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先跟紫蘇道了歉,“今日我誤會了姐姐,姐姐別往心裡去。”
紫蘇有些不好意思了,“兩位妹妹快不要這樣說了,折煞我了。”
江冉笑道,“白芷,紫蘇,你們準備沐浴更衣的物事,我想出去走一走,白薇跟著就行。”
江冉隻覺得疲憊不已。
“姑娘,晚間有些風,”白薇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風,“姑娘身子單薄,披一件披風吧。”
聽著白薇溫柔的聲音,江冉心裡漸漸的平和下來。
這是一個陪她走到最後的女孩子,白薇溫柔謹慎,白芷活潑可人,兩人都對她衷心耿耿,如今的她只有在這些最親最近的人面前才會卸下防禦。
這樣算計人心的日子,雖然累,卻是爽快。
至少她可以護住想要護住的人。
這一次她一定會留住母親。
眼睛乾乾澀澀的,江冉輕輕的走出房門,站在院子之中。
夜色怡人。
“聽白芷說起,徐家長公子生的俊朗不凡,又彬彬有禮。可惜的是徐家上下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姑娘真是命苦。”
“誰說我要嫁去徐家了。
” 白薇有些錯愕,白芷與她感情極好,一回來就悄悄的告訴她,姑娘當著徐家長輩們說了要從一而終的話。
“姑娘。”白薇只是一個丫頭,雖然跟著江冉,卻並不能體會江冉的有些想法。
江冉搖了搖頭,“一個女子最可悲的就是就將一生押在一個男人身上,你看看我娘親,身邊有個名震四海的神醫,一個最普通的氣血虧虛之症卻纏了她十幾年,真真可笑,白薇,我不會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任何一個男人,我隻想要為自己而活。”
江冉說完,輕輕的念了一句,“舊遊無處不堪尋,無尋處,惟有少年心。”
如今她依舊還是豆蔻年華,卻再也尋不來當年那顆無憂無慮的少女心。再也不會天真的將一個男子當做一人的良人。
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女孩子總是有人依靠,
如今的她無人依靠,卻可以成為別人的依靠。
她話音一落,只聽得一聲輕微的歎氣之聲。
江冉特別警醒,一驚,“是誰?”
一個身影從屋頂緩緩落下。
竟然是在一身玄衣的穆羽。
江冉雖然心驚,還是先回頭囑咐白薇,“不要聲張。”
白薇面上滿是擔憂,不過依舊點了點頭,只是拉了江冉,“姑娘,我們進屋吧。”
穆羽此刻右手拿了一壺酒,隨意的靠在回廊上,看著江冉,唇邊帶這笑意,“這世間竟還有一個女子說出這樣豪氣乾雲的話來,有趣。”
江冉皺了皺眉頭,“你這三更半夜的跑人家屋頂上,就是為了看閑話嗎?”
穆羽揚起脖子,飲了一大口酒,“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有些好奇,想看看你買那些藥做什麽,沒想到倒是叫我看了一場好戲。”
穆羽緩步走近,白薇嚇得快要哭了起來,她擋在江冉面前。
江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解。“男女有別,穆公子這般闖入人家內宅,若是聲張出去,為我一個小小的商戶之女落下不雅的名聲,豈不是太過於冤枉。”
“你怕什麽?我只是想問問,你家裡是開藥堂的,可有止血的藥物。”他緩緩說道。
他今日折騰了一日,手臂上的傷勢有些裂口,在這廣陵,他的身份十分隱秘,身上的傷勢也不想叫他人知曉,更何況習武出身,這點傷痛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麽,也不知為何,竟脫口而出。
說罷,他已然拉開了袖袍,胳膊之處纏上了一層白布,此時沁出點點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