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看起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日子。
陳諾照常結束了會所小姐們的精神文明建設,照常坐上王陽的車,照常開始了一晚的訓練。
隊友們還在閑聊昨晚的那場球,節奏緊湊攻防轉換迅速等等,踢起球來都不怎地,評頭論足時個個都是大師,可見足球是一項團隊運動,不僅是因為踢球需要一夥人,就連看球也是一夥人一起看才能真正體會到樂趣。陳諾昨晚隻體會到了王陽的怨氣,因此只能在一旁聽大師們指點江山。
訓練行將尾聲,趙曉野又提議晚上聚眾看歐冠,七八人表示要去,陳諾想起昨晚熬夜看比賽未遂的悲劇,也就沒再吭聲,倒是趙曉野拉住了他。
“一起去唄,今晚在我家看球,自由,不用拘束,好些人去呢,你要覺得累了可以先睡會兒,比賽開始後我再叫你起來。”趙曉野說道,柔聲細語就差含情脈脈了。
陳諾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觀眾席上的王陽,千金之軀正蜷在寒風之中打瞌睡,便說道:“算了吧,王陽肯定要跟來的,結果和昨晚差不了多少,我還不如早點回去洗洗睡呢。”
趙曉野撇了撇嘴,無奈中又帶著點抱怨:“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呢?男女朋友關系?那她也盯得太緊了吧,處處跟著一步不離,你一個大老爺們跟活在她的監視下一樣,一天兩天還能忍,一年兩年也就算了,十年二十年怎麽受得了?”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純潔的友誼。純友誼。”陳諾特意又強調了一遍友誼二字。
“友誼?”趙曉野故作驚訝,“都這樣盯梢了只是出於友誼?友誼是出於相互尊重的,她憑什麽這麽對你?跟看犯人似的?”
“嗯......可能還因為有一層雇傭關系的緣故吧。”陳諾撓撓頭解釋道。
“雇傭?她雇用你然後每天她接送你並且看著你?”
陳諾望著趙曉野困惑的眼眸,隻好聳了聳肩道:“這裡頭就說來話長了,總之是一些歷史遺留問題,慢慢逐漸形成今天這個局面,要換做一開始她可懶得搭理我。”
“好吧,那你就準備這麽一直讓她跟下去?你現在是單身還好,如果有了女朋友,她不吃醋才怪呢。”
陳諾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我還有別的選擇麽?”
趙曉野思索片刻道:“要我說,不破不立,你若是不主動打破這個局面,那就得這麽一直僵持下去,僵持到哪天她覺著膩了,你才能自由。”
“話是這麽說......可我要怎麽打破呢?”
“當然是抗爭啊!眼下就是個好機會,待會兒你不如悄悄坐我車走,這樣一來你晚上可以與我們一起看球,二來她找不到你也就自己回去了,反正早晚都要有這麽一天的,她老是這麽跟著你也不是個辦法,你心累她也受罪。乾脆長痛不如短痛,她或許今天會很生氣,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之後,你們雙方自由了,也就釋懷了。”
陳諾深吸了一口氣,趙曉野說的不無道理,王陽總不能一直這麽跟著,天天陪他風吹日曬吧,這不是浪費人姑娘大好時光麽?或許她只是習慣了依賴吧。要想改變一個人的習慣,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不習慣。
“好,就這麽定了!”陳諾心一橫,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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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著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陳諾裝作上廁所,躡手躡腳地離開球場上了趙曉野的車,又欣喜又緊張還有些後怕,
一如一個第一次出門偷腥的男人。 陸陸續續,趙曉野的二居室裡來了十來人,圍著電視前的茶幾坐了一圈,燒烤與啤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趙曉野特意換了一身紅色長裙,優雅又不失嫵媚,熱情地忙前忙後招呼客人。並且,吸取了前一晚乏味熬夜的教訓,趙曉野還特意叫來了幾個相熟的小姐妹,有道是男女搭配乾活不累,尤其是初次見面的男女,讓原本略有些枯燥的空氣裡充斥著荷爾蒙的氣息。幾輪天黑請閉眼後又是幾輪真心話大冒險,一幫男女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倒也好不歡快。陳諾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王陽,不過轉念一想她當年好歹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妹,擔心她不如擔心擔心有誰被她當成出氣筒才對,再說了,真要出什麽事王陽不會打他電話麽?
到了開球時間,一幫人還在鬧騰,陳諾已經喝得有些微醺了,渾身暖洋洋地斜倚在沙發上,煞是愜意。這一晚央5轉播的是切爾西對陣馬競,陳諾還認不全這些隊伍,他能知道倫敦和馬德裡就不錯了,因此即便解說員說出夏普傳給夏普的話來他也會信以為真,而對於其他人來說,罵解說員扯淡也是一種樂趣。只不過這一場比賽實在是太過無聊,金鍾罩對上鐵布衫,兩支球隊從一開場就不約而同地擺開了防守反擊的架勢,誰都想打對手的反擊,因此誰都不願往前場投入重兵,球跟燙腳似的巴不得踢還給對方,看球的人也跟著昏昏欲睡,連吐槽解說員的樂子也懶得尋了,這幫人乾脆又自娛自樂起來。
這人啊,一到深夜就喜歡感歎世事命運,漸漸的幾人遊戲也不玩了,而是改成了述說心事,講一講各自的苦悶,喝上一杯來自我催眠,講到最後又開始感歎前途未卜。本來嘛,像他們這樣頂尖的業余選手,定位都很尷尬,說白了大多都曾是打算吃足球這口飯的,都有過職業梯隊實訓的經歷,大多也都做過和陳諾如今一樣的夢,努力過拚搏過,只是現實過於殘酷,他們只能如炮灰一般看著別人輝煌,而自己則除了足球並無一技之長,只能靠著業余比賽賺點小錢度日。這下好了,陳諾還沒來得及去挑戰職業道路,就已經累積了豐富的失敗經驗。炮灰們一邊說著自己的傷心往事一邊借酒消愁,又不忘寄語陳諾一番,陳諾對於一個個前輩們的語重心長也不好怠慢,別人喝多少他也自然要陪多少,一杯都不能少,本來就已經微醺的狀態下很快便暈頭轉向起來。
記不清喝了多少,也記不清喝到了幾點,看著一幫男男女女端著酒瓶到處又哭又笑又喝又叫的就像是看一出荒誕的人間鬧劇,陳諾隻覺著渾身飄飄然,接著就沒了意識。
酒精的本質是麻痹神經,麻痹神經的本質是為了逃避自我,逃避自我的本質則是為了背叛自我。陳諾沒打算過要背叛自我,他只是喝多了。
再等他醒來時,頭痛欲裂,微睜著眼掃視一圈,直覺告訴他,周邊的環境有些陌生。他本能地逼迫自己趕緊清醒起來,一邊驅趕著睡意一邊觀察周邊的環境——光線昏暗,看不出大概的時間,空氣裡有一股幽香,摻雜著淡淡的煙味,房間的布置雜亂無章, 根本無從推斷房間的主人。他轉過頭去看向另一邊,這一看嚇得他本能地一個激靈,身旁居然睡著一個姑娘!他立馬半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光著身子,手再往下一摸,得,下頭也光著!
我的天,這不是做夢吧!陳諾使勁晃了晃腦袋,這下睡意全沒了,只剩下滿滿的驚嚇。他像看外星人一樣小心地打量一番身邊的姑娘——還能有誰呢?趙曉野唄。
趙曉野那一側的貴妃椅上,兩人的衣物散了一地,尤其是她黑色的文胸格外扎眼,昨晚發生過什麽一目了然。
驚魂未定的陳諾躡手躡腳坐起身來,此時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幫趙曉野掖好被子,兩眼瞪著天花板發呆。這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起初確實有些驚嚇,現在回過神來,只剩下稀裡糊塗。他甚至連自己是吃虧了還是佔便宜了都說不上來,要說吃虧,趙曉野雖然性子男人了一點,但論起相貌與身材來說也算是個美人了,要放到陳頭村那絕對是毫無懸念的村花,可以供著讓全村乃至全鎮參觀收門票的那種,他再要覺著自個兒吃虧那多少就有些矯情了。可要說佔便宜,這也並非他本願,一點佔到便宜的慶幸感都沒有,更要命的是,昨晚整個過程到底是個什麽滋味他一丁點都記不起來了,這對於還是處男身時不時在深更半夜要憧憬一下男女之事的陳諾而言簡直是個莫大的玩笑。
想到這兒,他隻覺著荒唐,苦笑著搖了搖頭,只聽說過女孩子酒後失身的,他陳諾這是何德何能啊。好在前些日子王陽的一句話還能聊做安慰——酒後亂性,很平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