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個多小時後,六手哈雷‘吱嘎’一聲停下,胡不群大手一揮:“喏,這裡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陳諾抬頭瞻仰,此地遠看氣勢恢宏,近看雕梁畫棟,與周遭灰不溜秋的辦公樓一比更顯獨特,建得跟一城堡似的,只不過城堡四處貼金,快給貼成金字塔了,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金碧輝煌,古堡中央高懸一處牌匾,上書六個大字:金貴皇朝會所。
“哇——”陳諾情不自禁地讚歎一聲。
“怎麽樣?不錯吧?”胡不群頗為得意。
“不錯不錯,這兒是做什麽的?”陳諾想著牌匾上那六個金字他都認得,可偏偏組合起來是什麽意思他還真不明白。
“啊?這兒?哈哈,這兒是幹什麽的你不知道?嗯,也難怪,頭一回進城看什麽都新鮮。”胡不群笑著說道,一種城裡人看鄉下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加之老鄉見老鄉,牛皮賽長江的本能,他又信口說道,“那,聽著,這裡可是南京的金融中心!”
說完他自個兒都給嚇一跳,牛是經常吹的,這麽大的牛還是頭一回吹。甚至連陳諾聽了都有些疑惑:““金融中心,金融中心不應該是銀行麽?”
“當然不是,”胡不群決定一吹到底,繼續說道,“那些只是表面功夫,這兒,看好了,這兒才是生意成功與否的關鍵!”
望著陳諾越來越迷糊的表情,胡不群松了口氣道:“嗨,別多想了,金融學裡的東西複雜的很呢,我都懂的不多,別說你了。”
說完胡不群將哈雷推到一棵法桐樹下,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根粗鐵鏈拴好。
“你在這會所......啊不,在這金融中心做什麽工作?”陳諾問。
“我?嗯......什麽都做咯,主要是接待客人,然後聆聽客人的需求,給出適合的解決方案,再到後頭輔助客人完成交易,反正哪裡需要我我就在哪裡出現,一個晚上經我手的生意數百萬都是少的!”
“哇,不群,你現在好厲害啊!”聽到數百萬的生意,陳諾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呵,不才不才,能者多勞麽。”胡不群笑著擺擺手,頗有一種談笑間攪動天下風雲的瀟灑。
“只是為什麽這裡好像沒什麽人呢?”陳諾望著胡不群掏鑰匙開門,隨著兩扇沉甸甸的金色大門推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子發酵了一晚上的酒精混合著香水的奇怪味道。
“要想當一個好的管理者,不管事情的大小,每件事情都要自己來做才對,那個詞叫什麽來著?”
“事無巨細,事必躬親,親力親為。”
“對對對。”胡不群順手開燈,刹那間屋頂上的水晶吊燈將大廳照了個金光通透。
隨後,他又走到前台一側,不知從哪裡摸出幾根香來,用火機點了插在一邊的香爐上,又彎腰畢恭畢敬地拜了拜。如此神聖的場合陳諾不忍打擾,自顧自望去,只見香爐上掛著一幅畫像,畫像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蠟黃蠟黃跟從土裡刨出來的似的,旁邊是一行小楷,早已模糊不清。
“這拜的是誰啊?”陳諾好奇。
“管仲。”
“管仲?春秋戰國那個?”
“虧你還是讀書人呢,管仲都不知道?祖師爺!”
拜完祖師爺,胡不群又開始在前台忙活起來,將台面上堆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很熟練地一一歸檔。
沒一會兒,門口又走進來幾人,大媽模樣,瞧見胡不群抱怨道:“今天開門晚了!我們下班前活做不完都你來做!”
胡不群只是笑著低頭做事,
對大媽們的抱怨不予理睬,不過剛才那談笑風生的氣勢已然收斂了許多。不過很快,當他忙完手上活,又跟沒事人似的跟陳諾介紹:“你看,什麽叫各司其職,每天這個點我來開門,然後大媽們進來打掃衛生,待會兒財會上班結算昨晚的帳務,下午內部會議,晚上就能正式開門做生意了。” “晚上才開門啊?”陳諾越聽越覺得離譜,這哪像是正經生意?
“對啊,別人上班我們在準備上班,別人下班了我們才正式上班,這叫什麽?這叫艱苦奮鬥!不然怎麽創造GDP?”
陳諾望著胡不群自信滿滿的樣子,雖然已能猜出他的話裡幾分真幾分假,但看上去他的這位發小好歹每天有個奔頭,活得充實,還是挺為之高興的。生活嘛,能看到點希望就是好的,哪怕只是自己騙自己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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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陳諾都待在金貴皇朝,偶爾幫胡不群打打下手,實際上胡不群做的也是打下手的活,陳諾便成了下手的下手。不過,會所絲毫不吝嗇冷氣,而且管飯管水,對陳諾而言有個這樣的容身之所已經稱得上是奢侈,夫複何求啊。
到了傍晚,更奢侈的來了,一個接一個濃妝豔抹穿著暴露的姑娘走進會所,換上一身更加濃妝豔抹更加暴露的打扮在會所中遊蕩,盡管一開始還處於青澀期的陳諾也想著非禮勿視,可這哪兒躲得開呢,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姑娘們白花花的大腿或是更加吸引人的部位,對於一個剛從山區出來整日所見都是男人像牲口女人像男人的少年而言,這樣的視覺盛宴實在太過於豐盛,就像一個餓了許久的饑民上來就是一頓滿漢全席一樣,陳諾隻覺得陣陣目眩。
“怎麽樣?好地方吧!”胡不群得意得就跟會所是他家開的一樣。
“我算是明白你小子為什麽不回去了!”陳諾拍了拍哥們的肩膀說道,努力壓抑著心底的躁動。
食色者性也,有些事情開竅不知要費多少功夫,有些事情開竅只是出於本能,在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面前,陳諾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做欲望。
很快,會所裡如往日般燈紅酒綠,歌舞升平,男人們三三兩兩,或是推杯換盞,或是高談闊論,或是摟著自己喜好的姑娘。姑娘們則極盡所能地擺弄腰肢, 以討男人們一笑。當然,這裡的男人們指的是那些西裝革履滿身酒氣的老男人,像陳諾這樣一臉稚嫩的小年輕,在這兒是絕不會有姑娘搭理的。
一整個晚上,胡不群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忙前忙後,一會兒挪車,一會兒陪笑,一會兒倒酒,一會兒遞煙,諂媚得極盡所能,看得陳諾困惑,眼前人還是當年那個飛揚跋扈僅僅因為友人被譏笑便要不惜一切揮拳相向的傻小子麽?又是從何時起,他竟變得這般卑躬屈膝?
直到凌晨兩點,在一首五音不全的“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後,會所這一晚的鶯歌夜舞終於落下帷幕。
到底是有錢人,開口就是向天借五百年,換做窮人,借個五百塊都費勁。陳諾思忖著。
“今天楊總請喝大酒!走著,哥們借花獻佛,給你接風洗塵。”胡不群滿身酒氣,一手搭在陳諾肩上說道。
“見過吃百家飯的沒見過喝百家酒的,你今天喝了多少?”陳諾關心問道。
胡不群還是那般瀟灑地大手一揮:“放心,哥們千杯不倒,走著,繼續喝去。”
陳諾隻當他是喝多了:“人家可沒請我。”
不料胡不群一手拍著他的肩膀一邊語重心長道:“兄弟,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人家會記住我們這種無名小卒的名字麽?人家日理萬機,和我們注定不會是一類人。人家叫我們去,只是人多圖個熱鬧,我們就是湊數去的,你真當人家請我了?”
陳諾望著胡不群難得認真的模樣,點了點頭,再說了,既然有免費的吃食,管他湊數不湊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