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將自己鎖在房間內,拉上窗簾關上燈,昏暗與孤單反倒能讓他覺著好受一些。好在今天的訓練課並不強求,畢竟是友誼賽,還是賽季結束後的友誼賽,就像是高考後還要舉行的畢業考試,連熱身找狀態的作用都沒有,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他需要時間去鼓起勇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千夫所指。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起初他並未理會,可敲門聲依然執著,他隻好起身開門。
“一切還好嗎?”羅斯教練關切問道。
“我沒事。”陳諾聳聳肩,佯裝歡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理解,我無意打擾你,來找你只是想問你,這個人你需不需要見一下?”羅斯教練說著將一張名片遞給陳諾,“她非常確定地說你會需要她的幫助。”
陳諾皺著眉頭瞥了一眼那名片,中國駐德國大使館參讚秘書!乖乖,他的事情都驚動大使館了?!再一瞧名字他差點沒暈過去——曾寶兒!
而名片的背後竟然是用口紅寫下的兩個單詞:call me......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曾寶兒郵件裡說要來看他,而且她並沒有他的電話號碼。
”好的,謝謝。“陳諾衝羅斯教練點點頭,又關上房門,隨手將名片丟在一旁,他不知道這丫頭又要整什麽么蛾子,眼下他可沒這心思陪她玩耍。
不過很快他又轉念一想,人家來都來了,還是特意為他而來的,慕尼黑到萊比錫也不算近,出於禮貌他還是給回個電話吧。於是他隨手拿起房間的電話,照著名片上的號碼打了過去。
“我靠,陳諾,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時候還防著我!特意用酒店的電話打給我?!”
電話那頭的曾寶兒幾乎是在吼叫,嚇了陳諾一跳,半天才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並且我沒有心思跟你閑扯這些,你找我最好是有正事......”
可他話未說完又被曾寶兒打斷:“當然是正事!難不成姐姐我一夜沒睡早早開車過來找你玩不成?”
“好吧,說說看是什麽正事,雖然現在我對媒體從業者有著不可忽略的偏見。”陳諾道。
“少廢話,下樓來找我,記住到負一樓,我的車在那兒等你!快點!”曾寶兒說完不容分說地掛了電話。
真是個厲害的角色,陳諾苦笑著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名片收了起來,大使館參讚秘書,虧這丫頭能想得出來,為的是緊急時刻能唬住人吧。真拿她沒辦法,陳諾隻好極不情願地起身出門。
像一個逃兵,又像是做賊心虛,從房間出來直接電梯到了負一層,一路上他深怕別人多瞧他一眼,他知道此時此刻酒店的大堂裡一定有媒體正候著,他一旦拋頭露面必然會被圍追堵截。
酒店的負一樓,一輛紅色寶馬三系正打著雙閃,裡頭隱約有人招手,陳諾走了過去。
”墨鏡都不帶,你也太不專業了!“曾寶兒一邊批評一邊丟給陳諾一副墨鏡,“你還是太年輕了,該夾著尾巴的時候就要夾起尾巴,別整天想著君子坦蕩蕩那一套。”
“我們去哪兒?”
“去我那兒!”曾寶兒說著一腳油門。
陳諾沒再問下去,而是扭頭去看窗外的風景,這個世界突然讓他覺著陌生,甚至可怖,似乎冷不丁就會有人突然冒出來給他一下子。
“信姐的,姐在這個圈子裡摸爬滾打也好兩年了,你這事兒呢,也不完全是壞事,
至少你出名了!這年頭出名就意味著關注,關注就意味著流量,流量就意味著......” “意味著全民公敵,意味著被人唾罵,意味著遭人人肉?!”陳諾反問道。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這年頭生活壓力大,網絡環境跟著浮躁,網民總要有點話題泄憤嘛,所以......算了算了,知道你不樂意聽,我不跟你說這些廢話了,我這趟來是給你提供解決辦法的。”
“能有什麽解決辦法?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等晚上比賽結束後,我直接與媒體對峙好了,管他國內國外網媒紙媒,通通說個清楚,我陳諾從沒想過拒絕為國出戰,網上的那些流言都是胡扯!”
“胡扯麽?可那段錄音又是怎麽回事?那明明是你的聲音。”
“那是遭人陷害!他們說讓我進國家隊,需要我主動拒絕國青隊,所以我才拒絕的,否則我絕對不會這樣做!”
“你有證據嗎?你說的我信,別人信麽?別說信不信了,你說的這些能不能原字原句地傳到國內都是個問題!我是做媒體這一行的,這裡頭的行規我比你清楚的很!鬧出今天這種局面,要整你的必然是個大人物,人家說的話一言九鼎,你說的話九牛一毛!你在這裡口口聲聲說你愛國,說你沒有拒絕為國出戰,回頭就被媒體的春秋筆法給寫成你要和中國足球作對到底,你信不信?”
陳諾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才平靜下來道:“信,我信,不光你,還有一些前輩們都提點過我,眼下少說為妙。可我該怎麽辦?甘當竇娥?”
“這是兩碼事,多說無益,再真實的故事,到了媒體的筆下,《三國志》分分鍾給你改寫成《三國演義》!這條路已經堵死了,你不能再一咬牙走到底。”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連說都不能說了,我還能怎麽辦?”陳諾被說服了,泄氣地問道。
“你要知道,愛不是說出來的,是要做出來的!”
曾寶兒說完一腳刹車,寶馬在一幢三層的洋房前停了下來。
“這是哪兒?”
“DQD在萊比錫新成立的部門,還在組建之中,旨在關注東歐球隊的表現。不過暫時沒人,我就先借用一下。”曾寶兒解釋道,“話說回來,陳諾,你是不是該考慮找個經紀人了?這一行水太深了,你整天愣頭愣腦一副傻白甜的模樣,就算這次度過難關,早晚還要出事。 ”
陳諾沒有回答,倒是有不少經濟公司找過他,問題在於,經濟公司就可信嗎?他現在幾乎不敢相信任何交情不深的人,包括眼前的曾寶兒。
曾寶兒遞過來一包東西,說道:”能不能給你挽回點形象,就靠它們了!“
陳諾接過袋子,翻了翻,裡頭是幾件白背心,還有護腕和發帶。
“晚上你就穿著它們去踢比賽!”曾寶兒說道。
陳諾這才注意到,護腕上有中國國旗的標志,發帶上還有我愛中國的文字。
“這......管用嗎?”陳諾有些猶豫。
“至少比你說說管用的多,他們可以曲解你的語言,總不能PS你的照片吧?就算能PS你的照片,總不能PS視頻吧?你什麽也不要多說,戴著這些自然能表示你的心意。”曾寶兒邊說邊笑著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還是姐姐聰明吧?”
“那,這些白背心有什麽用?上面可什麽都沒有啊。”
“那是姐姐我還沒來得及印,不過咱們可以無中生有嘛!”說著曾寶兒又掏出一支馬克筆來在陳諾眼前晃了晃,說道,“想寫些什麽隨你便,不過你要想讓你的冤屈昭告天下,首先得進球,進球了才好脫衣慶祝,不然別人會覺得你神經病。最好還要進那種非常漂亮的球,恨不得別人能反覆觀看,這樣效果最好!”
陳諾終於弄懂了她的意思,別說,這古靈精怪的丫頭真有一套,對於眼前的局面,這似乎是他唯一破局的方法了。他點了點包裡的白背心說道:“也好,今晚我要穿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