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賈秀全教練互留了聯系方式後,陳諾沒再與媒體記者們多言,便在馬內的攙扶下回到寢室。正巧碰見隊醫拿著診斷報告興衝衝地來尋他道:“運氣好,運氣好,只是軟組織挫傷,沒有傷到筋骨,休息一個禮拜就能恢復,記得每日堅持敷藥。”
陳諾謝過隊醫後,躺在床上盯著自己那隻腫的像饅頭一般的腳,長長舒了口氣,大仇得報,小傷一個,諸事還算順利。只是細想起來不免心裡多少殘存些遺憾,畢竟只在球場上踢了短短的十分鍾,這還包括了上場、下場與每次進球後的慶祝時間,顯然是不過癮的。
過了一會兒,金賢哲風風火火地衝進屋來,與二人說道:“各位,為了慶祝剛剛Chen首秀成功,今天晚上有人特意舉辦了一個Party,在老城的一所別墅內,一起去吧!”
馬內撓了撓頭,顯然這種充滿了年輕男女的社交場合並不適合他,他最喜歡待的地方還是訓練場與健身房。不過既然金賢哲是以給陳諾慶功的名義邀請,他不好一口拒絕,隻得說道:“如果Chen去的話,那我就去。”
陳諾指了指受傷的腳踝說道:“我倒是想去呢,如果沒有受傷的話。”
“別那麽掃興嘛,這可是個為你而辦的party啊!”金賢哲笑著說道。
“為我?”陳諾笑道,“怕不是你千千萬萬開party的理由之一吧。”
金賢哲素來不安分,常年混跡於薩爾茨堡各大酒吧、夜店與party之中,但既然開party,總要有個由頭。金賢哲用過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比如為了慶祝他多了兩個室友而party,再比如為了紀念莫扎特仙逝220周年而party,等等。總之找準了由頭,再將party的GPS地址與時間以短信群發,那麽剩下的只需等待那一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家夥們了。但是,這一回,金賢哲嚴詞否認:“這回可不是我要辦的party,這回真是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慶祝我首秀成功?別逗了。”陳諾自然不相信,這薩爾茨堡對他而言可是真正意義上的舉目無親,出了這紅牛訓練營他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碰不見,別說為他慶功了。
“你等下啊,讓我看看,那人說了,要我讀這個給你聽,”金賢哲說著掏出手機,煞有介事地研究一番後才一個音、一個音地讀了出來:“妊、娠、德、乙、續、金、環!”
望著陳諾一臉蒙圈的樣子,他又重複了一遍:“妊、娠、德、乙、續、金、環!”
陳諾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人生得意須盡歡!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啊!這是一句中文古詩,誰教你的?”
“我一朋友。”金賢哲得意道。
“中國人?沒聽你提起過啊。”
“並不是,韓國人。”金賢哲說。
“會說中文的韓國人?”
“具體說是在這兒學習中文的韓國人。”
“在薩爾茨堡學習中文的韓國人?!”陳諾越聽越覺著離譜。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就說嘛,你們應當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金賢哲說著又朝二人招了招手,“走吧,外頭有車等著我們呢,我與你們將來終歸不是一個層次上的球員,但好歹室友一場,就當是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多留下點回憶吧。”
馬內與陳諾互相望了望,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拒絕確實有些不夠意思,再說了來薩爾茨堡半年多了兩人都沒離開過青訓基地,
也該出去看看了。 金賢哲的朋友開了輛雷諾克裡奧,一路上與金賢哲嘰裡咕嚕聊天,陳諾是聽不明白他們說什麽,不過馬內很快就加入其中,後來陳諾才知道三人講的是法語,金賢哲常年四處廝混,全世界各地的朋友都有,語言也會講好幾種,無師自通上不了考卷的那種。
薩爾茨堡老城很好地保留了當年的巴洛克式古建築群,隨處可見的莫扎特元素讓城市充滿了藝術氣息,此時天色已晚,天邊泛起了火燒雲,街道邊的餐館裡透出溫暖的燈光,遊客或是當地人搖晃著酒杯坐在一塊談天說地,一派祥和之景。舉辦Party的別墅位於聖彼得修道院後面的半山坡上,據說那兒還有一家世界上最古老的餐廳,營業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別墅看起來也有了年頭,院子裡種滿了各種植被,有的葉子已經泛黃,金燦燦的一片,院子中央有一個小噴泉,上面站著的小天使正將泉水灑向人間。
別墅的主人也就是舉辦此次party的主人正站在門口等待朋友的到來,她一米六出頭的個子,燙了個波浪披肩發,樣貌與陳諾印象中的韓國人有些出入,大眼睛塌鼻子,擦了粉底抹了口紅,上身穿紅色針織毛衣,下身格子裙和灰色絲襪,配上一雙棕色小羊皮皮鞋,整體而言算不上大美女,但卻是小可愛類型,還透著一絲絲性感。她的身旁站著安娜,薩爾茨堡一共就這麽點大加起來不過十幾萬人口,所以整天party來party去的結果就是哪兒都能遇見熟人。
“這位就是在薩爾茨堡學習中文的韓國姑娘。”金賢哲介紹道。
姑娘與金賢哲用韓語說了兩句,立馬又用熟練的中文笑著與陳諾說道:“你好,歡迎你們前來,我的中文名字是冷泠。冷是兩點水一個令,泠是三點水一個令。”
“三點水一個令?”陳諾皺著眉頭倍感尷尬,一個韓國人說出來的中文字他竟然不認識。
“是啊,就是西泠印社的泠,我在北京算過八字,先生說我命裡缺水,於是我就找了這麽一個中文名字。”冷泠說道。
陳諾點點頭:“水還真挺多。”
別墅內的裝修古香古色,基本符合陳諾對於一幢歐洲老宅子的印象,地毯、水晶吊燈、雕像、油畫等等,不過年輕人鬧起來可就成了另一番天地。音樂、美食、酒水、昏暗迷離的燈光,重點是充滿青春氣息的荷爾蒙。一幫人一會兒擠在一起跳舞一會兒又分成一個個小團體互相傾訴,總之這是一種陳諾從未感受過的氛圍。一開始他與馬內待在一起,後來冷泠找他聊天后,馬內就十分自覺地回避了。
或許是許久沒有與人說中文的原因,冷泠雖然名字聽上去冰冰冷,卻讓陳諾倍感親切。實際上她確實是一個熱情似火的姑娘。她與他說了一些關於她家族的故事,她的爸媽因為紅酒生意的原因常年來往於法國、奧地利與格魯吉亞,而因為早早認定了中國將會成為未來第一大市場, 爸媽五年前便要求她在孔子學院修習中文。她說她交往過一個奧地利男孩,但是世界觀價值觀差別太大讓她無法接受,還是東亞的男生好相處。她又教他如何品味葡萄酒,醒酒的器皿、拿酒的手勢、倒酒的方法、搖酒的節奏等等。而作為回報,陳諾答應了當她的中文老師,幫她糾正其實已經挺標準的普通話發音。陳諾驚人地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和一個姑娘聊得如此投機,而且還是一個外國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陳諾已經喝得過了微醺,舞池裡快節奏的音樂漸漸變成慢搖,那幫神魔亂舞一般的人群也都三三兩兩慢慢跟著節奏搖擺著。
“可以陪我跳支舞嗎,只要搖身子就可以了,不用動腳的。”她說著指了指陳諾受傷的腳調皮地笑道。
陳諾想也沒想就拉著她的手混入舞池中,燈光昏暗他們無暇顧及旁人,只能看著彼此那張紅彤彤的臉蛋。
“以前沒有跳過麽?這樣子,摟著我。”冷泠手把手教他。
要換作剛離開陳頭村的陳諾,此時大概已經羞得邁不動步子了,不過好在這一年多來他也算有所歷練,裝作老練地摟著冷泠,兩人越貼越近,冷泠那豐滿的胸部僅僅貼在他的胸口,她身上濃鬱的香水味叫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搖了好一會兒,她湊到他耳畔小聲說道:“去我房間,好嗎?”
陳諾心裡一驚,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卻又不知該如何回答,支吾著冒出一句:“我......我的腳不方便。”
誰知姑娘大方地莞爾一笑道:“沒事,讓我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