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泠以陳諾的名義挑選了一家在薩爾茨堡十分受當地人歡迎的餐館,帶眾人就坐。六個人分成面對面兩排,陳諾、冷泠與Johnny一邊,胡非、薑雨謠與周延則在另一邊。薑雨謠恰好正坐在陳諾的對面,抬頭便會四目相對。
一個是朝思暮想,一個是無微不至,若說沒想法,一顆心砰砰跳得真切,若說有想法,又如何對得起良心?每當眼神和心思不由自主地飄到薑雨謠身上時,陳諾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吃著碗裡瞧著鍋裡,對得起冷泠的一片真心麽?
薑雨謠與冷泠倒是都沒注意到陳諾微妙的情緒變化,她們聊得正投機,女人的友誼總是建立起來容易維持起來難。很快,她們的話題已經從薩爾茨堡旅遊拓寬到了韓劇、明星、藥妝等等生活上的方方面面,就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相較而言,勉強能算是老友重逢的陳諾與胡非倒是沒什麽話講,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離不開足球這個唯一的共同話題。
“小子,你在國內也算是個話題人物了,至少火了那麽幾天,那會兒你要想回國發展,簽字費少說幾百萬。”胡非告訴他,“不過你要記住,你絕對沒有那麽cheap!”
胡非特意用了cheap而不是inexpensive。
“放心啦,我心裡有數的。”陳諾笑道,“我真要那麽看重錢,還踢啥球,早把你綁了等贖金了。”
此話說完Johnny又冷冷瞥了他一眼。
對於此行的具體事宜胡非不打算提,陳諾也識趣地沒有問。既然需要保鏢護送,還是特意存進中立國的銀行裡,那一定是件寶貝,說不定是海洋之心什麽的呢。
“什麽時候能混進成年隊?當你能在薩爾茨堡紅牛隊正式站穩腳跟,那至少你就已經達到國腳水平了,雖說國腳水平都不怎地,但至少我費的那些力氣可以保本了。”胡非道。
“等機會吧。我一個室友幾個月前剛剛進入成年隊,聽說慢慢坐穩主力了,單說技術我並不輸他,只是身體跟不上。”陳諾道。
“坐穩主力了?叫什麽名字?”胡非好奇地問道,
“馬內,Mane。”
“哦!馬內啊,FIFA遊戲剛更新的新版本裡已經有他了,是個不錯的妖人呢!”胡非興奮起來。
“啊?”陳諾萬萬沒想到,原本還只是睡在他對面的兄弟,不經意間竟已是如此有名,連遠在萬裡的胡非都已經有所耳聞。
“你也算認識球星了!”胡非道。
“嗯?......哦......”陳諾這才突然意識到,原來他與球星的差距也是肉眼可見的嘛,畢竟半年前他還有一個外號,二十分鍾的馬內。
既然是受奧地利人喜歡的餐館,那自然離不開啤酒和肉排。對於聚會而言,酒絕對是個必不可少的好東西,先是能起到潤滑劑的作用,讓一桌子人把酒言歡,其樂融融,接著又能起到催化劑的作用,喝著喝著能說的、不能說的、依據事實的、胡編亂造的全都一股腦地丟了出來。一桌人甭管之前認識不認識,酒過三巡後總能聊出一副相見恨晚的姿態。
這也是為什麽Johnny從不喝酒的原因,他的工作不容許他有一點點失誤。再說他本來也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只要坐在一旁悶不吭聲就好,偶爾聽一聽這幫小屁孩們那些幼稚的卻在每一代人身上都重複過的故事。
而胡非在兩扎啤酒下肚後,很快便放飛了自我,
也不顧什麽場合,拉著身旁的薑雨謠訴苦:“阿薑啊,這半年多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麽?我對你的這片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 說著他還不忘錘了錘心口。薑雨謠略有些尷尬,但也拿他沒辦法,隻好勸他少喝兩杯。
“阿薑啊,說句老實話,像我這樣的公子哥,只要我願意,隨時隨地都有一排排的美女供我挑選,但我從來沒有過!你放心,我對你的感情是忠貞不渝的!這半年Johnny一直跟在我左右,他可以作證,我過得跟守活寡一樣!”
胡非在那兒要死要活,陳諾聽得暗暗好笑,什麽一排排的美女供你挑選,這畫面怎麽就那麽熟悉呢,不就是會所裡選姑娘麽?說的跟他有多偉大似的。而薑雨謠則暗暗慶幸周圍好在都是外國人,弄不明白這桌發生了什麽,不會叫人笑話。原本是六個人的聚會,最後發展成了一個人的講演——胡非抱著一個倒滿礦泉水的空酒杯高談闊論,一會兒是薑雨謠與他小時候的故事,一會兒又是這半年來他對薑雨謠的日思夜想。直到最後他噗通一聲單膝跪地,拿著一個易拉罐環往薑雨謠的中指上戴,邊戴邊表白:“阿薑啊,這麽多年我對你怎麽樣,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你以前對我態度如何,我都不在乎。因為那時候,至少我每天都能看見你,即便你不理我,我也心滿意足。然而這半年,我很焦慮,非常焦慮,每一天都焦慮!我見不到你,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遇到了什麽樣的人,碰到了什麽樣的事情。昨天我見到你了,我更加焦慮了,阿薑,你又變漂亮了!所以......所以......阿薑,你答應我,答應我......咦,這戒指的鑽石怎不閃呢?......”
陳諾看在眼裡,歎了口氣,得,又瘋一個。原來富得流油的貴公子與他也沒什麽不同嘛,在女神面前都一樣跪得心甘情願。冷泠倒是十分感動,踢了陳諾一腳小聲道:“你看看人家,多專情啊,跟拍韓劇似的。”陳諾也小聲回道:“你放過人家吧,根據韓劇的規律,這倆最後不是兄妹就是絕症,或者家族破產。”
又過了一會兒,還在傾訴衷腸的胡公子終於不敵酒精的威力,趴倒在桌上,眾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冷泠提議與陳諾一起去刷卡結帳,她當然知道陳諾囊中羞澀,但畢竟都是陳諾的朋友,若是由她直接買單顯然不合適。陳諾也能想明白冷泠的用心良苦,又一次在心底對於自己精神出軌的苗頭進行了一番鄙視。
就在二人拉著手結完帳準備往回走時,卻被三個大塊頭攔在跟前。陳諾吃了一驚,好死不死在這兒碰見哥斯拉了,哥斯拉的腦袋後頭還包著一大塊紗布,傷口沒好利索的樣子。
哥斯拉冷笑著與冷泠沒說兩句,直接把矛頭調轉向陳諾,用還算流利的英文說道:“喂,你,不會講德語麽?連德語都不會講,你這樣的黃皮垃圾有什麽資格賴在奧地利?”
陳諾指了指後腦杓道:“腦子壞了就少說兩句,我有沒有資格留在奧地利你管得著麽?”
“臭小子,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就是指著她給你付錢麽?她要沒錢你搭理都不會搭理,你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惡心!”哥斯拉反擊道。
“他才不是衝著我的錢呢。”冷泠道,“再說,就算他是衝著我的錢,為他花錢我樂意,你又管得著麽?”
“哦,寶貝,那要不要我給他講講你當年的光輝事跡?哎呀,讓我想想,那一晚上你和多少個男人來著......”
“凱文,你這畜生,給我住嘴!”冷泠怒喝一聲。
“一對五,不對不對,後來又來了兩個,一對七,哇,真厲害啊!”凱文邪笑著看向陳諾,“你知道嗎,你的女朋友當年可厲害了,我出門買包煙都能碰到十個睡過她的男人,你跟她在一起,走到哪兒都是個笑話,一個撿垃圾的黃皮垃圾!”
“你!我XXX”冷泠瘋了似的要向哥斯拉撲去,卻被陳諾一把拉住,他輕松地笑了笑,又指了指後腦杓道:“有些人腦子受了傷,精神錯亂了,寶貝,何必跟一個瘋子計較呢,我們走,不理他。”
說完他拉起冷泠要走,哥斯拉三人自然不讓。
“事情還沒了結呢,著急走幹什麽?”哥斯拉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今天不把你打得頭破血流,以後我凱文的名字倒過來寫!”
說完他揮起那磚塊一般的拳頭,也不顧酒館裡有旁人在場,直衝陳諾砸來。
陳諾隻得伸手去擋, 但按照上一回的經驗,他知道自己是擋不住的,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疼痛感傳來,周圍卻一片安靜。他這才又睜開眼,只見Johnny不知何時出現在那三人身後,正拽著哥斯拉的胳膊將揮出來的拳頭死死固定在半空中。哥斯拉回過頭去,詫異地望著Johnny,看起來並不強壯,可哪來如此大的力氣?哥斯拉的兩個朋友見狀自然要出手相助,Johnny的樣貌實在是無法讓人與格鬥高手的形象聯系起來,可那兩人的拳頭還沒近身,卻已經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一腳踢中要害,都倒在地上哼哼。哥斯拉看傻了眼,乾脆另一隻拳頭衝Johnny揮去,卻被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Johnny一個彎腰便近了身,一拳打在哥斯拉的小腹上,接著,又一次,哥斯拉轟然倒地。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呆了,不知是誰帶頭竟都鼓起掌來,這樣的鬥毆簡直就像是一場表演,中國功夫名不虛傳。
危機解除,冷泠卻依舊低著頭站在那兒,眼眸裡噙滿淚水。陳諾見狀一把將她摟住道:“親愛的,別哭了,我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那些都只是你的過去,與我無關,我也不會介意,我在意的只有我們的現在與將來,畢竟我愛的人是你!”
“真的麽?歐巴。”冷泠破涕為笑,緊緊抱住陳諾,她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
是真的麽?陳諾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與薑雨謠的目光偏偏在此刻不期而遇,一個念頭如條件反射一般出現在他的腦海,他愛的人真的是冷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