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空的蔚藍漸漸暗淡,幾隻倦鳥低空劃過,雪山下的村落漸漸安靜,不遠處亮起了幾盞昏黃的燈光。
“什麽是搜咯?”胡非的話裡陳諾只聽明白了一個‘屁’字。
“solo都不懂?你踢過球麽?”胡非終於在嘴上覓得了反擊的機會,傲慢地說道。
陳諾裝作憨厚地撓了撓頭:“沒,沒踢過,所以球都顛不好。”
“你!你什麽意思?!”
楚安歌瞧見胡非握拳頭了,忙打圓場道:“solo就是2V2,各方有一個小門不過沒門將,沒有換人沒有中場,比賽時間二十分鍾,其他規則與大場一樣。”
陳諾聽得稀裡糊塗,別說solo這種新式玩法了,就是正兒八經的足球比賽規則他都一知半解。他對於足球的所有認知都源自於一部叫做《足球小將》的動畫片,那會兒村長家那個傻孩子與他一般大,每日晚飯後他便去村長家蹭動畫片看,從此對於足球有了認知,只不過認知也僅限於此,後來傻孩子進去了,電視這個唯一能了解外頭世界的途徑也就斷了。不過嘛,足球足球,說到底,用腳踢球,進球比對方多,這兩個大原則是錯不了的。望著胡非惡狠狠的眼神,陳諾也沒再猶豫,點了點頭道:“solo就solo!”
“好,明天下午放學後,學校操場見,到時候不要不敢來哦!”胡非指著陳諾說道。
蒼天暮靄下,兩個不更事的少年為了個破皮球,整出了一番西部片決鬥的味道來。薑雨謠無奈地搖了搖頭。
接著,陳諾帶著他的羊群們,胡非帶著他的夥伴們,各回各家,眾人散夥。
陳諾吹著口哨跟在羊群後頭,心裡美滋滋的,腦子裡全是剛才薑雨謠的模樣,美得不可方物,人間怎能有如此仙女存在?光是遠遠看上兩眼,便覺著是無上的幸運,更何況剛剛在她面前可算是出了風頭的。
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胡非黑著個臉像是遭了什麽重大挫折一樣,一路無話。不過話說回來,長這麽大他確實沒遇到過什麽挫折,就算是那些對於別的孩子而言算是挫折的挫折,比如什麽考試不及格或是丟了錢包之類的,到了他這兒也統統不算個事兒了,他胡非用得著在乎這些麽?家大業大才是看破紅塵的資本,功名利祿皆是浮雲。只不過,這世上總有錢買不來的東西,比如薑雨謠的青睞。
晚上,四人回到宿舍,村長深知這四人都有些背景,讓人吃糠咽菜怕是要遭人嫉恨,遂特意安排送來了羊肉面犒勞幾位,怎料胡非瞧見羊肉面便想起那群羊來,想起那群羊便又想起陳諾來,想起陳諾便又是一肚子火......
“老子就不信邪了,這深山老林的,哪來的世外高人!”胡非端著羊肉面嘀咕。
“球本身確實有問題,那小子經常顛應該是摸到訣竅了,你頭一次吃癟也不出奇,再說了,那小子說不定只是個花架子,顛球顛得好實戰就露怯的也不在少數。”楚安歌寬慰道。
“倒也不盡然,”薑雨謠道,“別忘了,在你靠近羊群時,是怎麽被球擊中的。”
胡非和楚安歌這才回想起了什麽,同時放下碗來。
“那麽遠的距離,那麽快的球速,卻偏偏正正好好打在你臉上,我看不是巧合。”薑雨謠補充道。
“難不成,真遇上什麽高人了?!”楚安歌和胡非面面相覷,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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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陳諾如往常一樣來到學校,
課堂照舊,只不過胡老師的目光每每掃到他所在的角落時總會凶狠許多。陳諾心裡好笑,富二代就這點氣量麽?何必呢,不就是顛個球嘛。 希望小學下學的時間比普通學校早得多,因為很多孩子還要趕回去幫農,因此下午三點左右,學校裡便散了個七七八八,楚安歌暗暗松了口氣,待會兒真要丟人也不會被太多學生瞧見。
按照約定,陳諾來到教室外的籃球場。說是籃球場,其實也就是一塊還算平整的水泥地,建校初期原本有兩個籃球架,如今籃板早就被雨水泡爛了,籃筐更是不知所蹤,隻留下兩個鐵架子形單影隻。
胡非與楚安歌早已恭候多時了,尤其是胡非,雄赳赳氣昂昂,換上了比賽球衣與碎釘球鞋,綁上了護腿板,已經開始熱身了,一副職業選手的架勢,與陳諾一身破衣舊衫外加老舊解放鞋的行頭形成了鮮明對比。
“喂,你的隊友呢?”胡非朝陳諾努了努嘴。
“什麽隊友?”陳諾不解。
“昨天不是告訴你了麽,2V2,聽不懂人話麽?”
胡非的言語裡透著挑釁,希望小學本身不大,這挑釁的聲音很快將還在學校裡的孩子們都吸引了過來。楚安歌心裡頭暗罵,傻子,待會兒要是能贏也就算了,要是輸了豈不是惹一群人笑話?!
“是嗎?可我就一個人啊。”陳諾故作無辜狀。
“你......!你丫故意的!是不是不敢跟小爺較量!”胡非頓時來勁了。
“倒也不是不敢......“陳諾頓了頓,微笑著衝胡非豎起一根手指道,“我的意思是,我一個人就夠了。”
“你!”胡非氣的直咬牙,“長這麽大在足球場上還沒人敢給我氣受,你這野人不知天高地厚!”
胡少爺大概是忘了,何止是在足球場上,他長這麽大除了他老子,其余不論在哪兒也沒人敢給他氣受。
陳諾隻當沒聽見,十分隨意地將球挑了起來,自顧自顛了玩兒。
“哥們,你這就沒意思了。”楚安歌站出來說道,“二對一太容易了,即便我們贏了你,那也是勝之不武,沒有任何贏的意義。”
“可我真的沒有隊友啊。”陳諾攤了攤手。這倒真不是他有意為之,平日裡他除了教書放羊外,也沒有什麽別的交際,原來唯一的摯友眼下還不知道有沒有從牢裡放出來呢,更何況陳頭村能有幾個會踢球的,他去哪兒找隊友呢?這些年他獨來獨往慣了,足球就是他唯一的夥伴。
“沒有你也得給我找一個!”胡非依舊不依不饒。
空氣沉默了片刻,圍觀的學生們眼巴巴地望著場上自己的老師與新來的老師劍拔弩張,巴不得雙方趕緊打上一架好搖旗呐喊。
“我來!”
這時,一個清脆的嗓音傳來,眾人循聲望去,不是旁人竟是薑雨謠!
薑雨謠小跑兩步走上場來,上身白色T恤,下身黑色熱褲,雙腿修長粉白著實搶眼。
“阿薑,你來添什麽亂!”胡非衝她揮手。
“我怎麽就不能來了?我也算足球世家出身,踢個球還要你管!”薑雨謠回應道。
“可是......可是你一姑娘,瞎參合什麽啊,趕緊回去!”胡非不容分說。
“哎,我又不是要跟你一個隊,我要跟人家一個隊,人家沒說不願意呢你憑什麽不同意?”薑雨謠說完一扭頭看向陳諾道,“你不是沒隊友麽?要不,我們倆組一隊!”
陳諾自是沒想到,愣了一下,受寵若驚地點點頭:“好,好啊。”
薑雨謠隨之伸出右手來,十分禮貌地呈握手狀:“請多關照,我叫薑雨謠,叫我阿薑好了,不是三點水的江,是美女薑。”
陳諾一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握住那隻纖纖玉手,一邊在消化薑雨謠的意思:“哦,阿薑你好,不是長江的江,是生薑的薑。”
“是美女薑,什麽生薑!”阿薑笑著瞪了他一眼。
這一眼瞪得千嬌百媚,陳諾這邊樂開了花,那邊胡非可受不了了,丟人也就算了,這下倒好,臭小子還和女神搭上話了,竟然還握了她的手!他也配?!這不是耍流氓麽?!可無奈薑雨謠沒有異議,也就隻得這個樣子了。
“開始吧開始吧!”胡非氣呼呼地嚷嚷,接下來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野小子。
因為薑雨謠的加入,這場solo顯然已不再只是一場球技的較量了。
陳諾雖然不會像胡非那樣恨不得把狠字寫在臉上,但也收起了剛才那副玩世不恭。
2V2,兩邊的籃球支架間一米出頭的寬度順理成章地成了各方的球門,陳諾瞄了瞄,以他的腳法,站在這三十米開外的距離,吊起門來實在是輕松隨意,只不過那樣子就沒意思了,畢竟他已經有了隊友,還是個十分特殊的隊友。 於是,第一腳觸球他便將球傳給了薑雨謠,薑雨謠倒也不怯場,帶球一路向前,防守她的楚安歌也不好意思近身,只能將她往角落裡逼,薑雨謠帶的興起,地上原本籃球場的邊線也都早已模糊,以至於一腳趟大了才發覺竟然出了底線,隻好笑呵呵地一邊理頭髮一邊往回,傍晚前和煦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散發著青春無敵的魅力。
球權終於到了胡非腳下,而陳諾也自然而然地攔在了他的面前,他卻並不打算將球傳給由薑雨謠防守的楚安歌,而是一個加速變向打算從陳諾身旁抹過去,陳諾倒也不急,且戰且退,似乎是有意放行一般,絲毫沒有出腳干擾的意思。胡非雖有些疑惑,踢了這麽多年球沒見過這麽玩的,不過既然能往前進就沒有退後的道理,在他所接受的正統的足球理念裡,進球是威脅球的次數由量變引起的質變,而越靠近球門,威脅自然越大。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邊的楚安歌與薑雨謠看得真切,陳諾的退並非是防不住,只是還沒打算防而已。
胡非又帶了幾步,估摸著離球門也不遠了,便抬頭瞄了一眼球門的位置,誰料就是這抬頭的一瞬間,陳諾突然貼了上來,胡非還沒來得及反應,球就被斷走了,再等他轉身反搶,陳諾已經順勢啟動,甩開了他一個多身位!
好快!眾人驚呼。
一雙破舊泛黃的解放鞋,一個凹凸不平的皮球,卻像是天作之合一般,大步流星一往直前。
楚安歌想要補位,卻為時已晚,陳諾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疾馳而過,猶如一匹桀驁的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