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非皺著眉頭揉著腦門,瞥見一旁冒出一個足球模樣的東西,或者說確確實實就是一個足球,只不過上頭已經用橡膠打了好多個補丁,早就坑坑窪窪甚至不成球形了。
“誰TM拿球砸老子!”他火冒三丈地竄了起來,平日裡胡非可是個飛揚跋扈的狠角色,從來都是他欺負別人哪有被人欺負的份,更何況,他的薑女神就在邊上看著呢!
這時,一個身影由遠而近,在廣闊草原與巍峨山峰的襯托下,頗有點美國西部片的意思。四人齊刷刷望去,來人個頭不矮,身形修長但不失健碩,黑著個臉神色嚴峻,手上還拿著一根竹竿。
“來者不善啊。”楚安歌倒吸一口涼氣。
“胡非,好好說話,別亂來。”薑雨謠忙叮囑了一句。
胡非當然不甘示弱,但也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好在帶了錢包,想著大不了花錢平事。
就在四人一邊忐忑一邊嚴陣以待時,那黑臉走到四人面前,竟是猛地一個鞠躬,身子彎成了九十度!
“各位老師,對不起!”黑臉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你......你誰啊?”胡非傻眼了,原本正處於高度緊張的臨戰狀態,誰知道對方一上來就投降了。
“原來是你啊。”薑雨謠倒是先認出人來——整個希望小學六個年級一共就分成兩個班,每個班上的孩子從五六歲到十二三歲不等,而來人顯然是兩個班裡個頭最高最顯眼的孩子,甚至從外表來看與他們這幾位所謂的老師的年齡相仿,總喜歡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
恰好此時來人的目光也掃到了薑雨謠,不過兩人目光相遇時,他立刻變得局促和不安起來,慌忙閃爍向別處避而不見,甚至有些臉紅起來。薑雨謠心中好笑,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麽靦腆的男生。
實際上,這兩天村長直接給陳諾放了假,一次來了四個支教老師,應付兩個班三十來個孩子綽綽有余,而且村裡能有個老師不容易,讓陳諾與這些城裡來的公子小姐們混熟了,萬一心跟著野了,真要往城市裡跑,那村裡再要找個老師可就難了。只是陳諾這兩日並不打算閑著,偷偷坐在學生堆裡聽課,一是想震懾一下學生怕他們太鬧騰,二是看看城裡來的富家子弟到底長啥樣。
這邊胡非胡老師的臉上還有些許不愉快呢,陳諾忙一邊撿起地上那個不成形的皮球一邊道歉:“胡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有意的,剛才沒看清是你們,以為......以為是來偷羊的,就隨便掄了一腳。”
“得得得,別叫我老師,這年頭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叫老師,去個理發店跟去了師范學院似的,我叫胡非,胡作非為的胡,胡作非為的非!”胡非喝道,語氣裡還透著些不愉快。
“我們閑來無事四處轉轉,正巧碰見你的羊群,只是想逗了玩玩,沒有別的意思。”楚安歌禮貌地說道,打算息事寧人。
“那是自然了,你們都是大城市裡來的,什麽沒見識過,當然不會像村裡有些地痞流氓那樣,老是打別人家的羊的主意。”陳諾說道。
楚安歌瞥了一眼胡非,這家夥被人比作地痞流氓倒也不惱,而是撓有興致地盯著陳諾手中那個破舊的皮球,這讓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胡非一拍腦門指著陳諾手中的皮球說道:“對啊!安歌,咱們帶了球鞋球襪,怎麽就沒想到帶個足球來呢?”
“誰能想到這鬼地方連足球都弄不到一個。
”楚安歌回答道。 “你看啊,這天然草坪,這藍天白雲,太適合踢球了!還要什麽網絡要什麽電視啊!”胡非興奮道,他可是個地地道道的足球愛好者。說完他又轉向陳諾道:“哥們,球給我們玩兩天吧?”
楚安歌聽得眼前一黑,這是一什麽富二代啊,跑到這山溝溝裡先是看上了老鄉的羊,又是看上了老鄉的球,看到什麽想要什麽,說是像皇軍進村那是美化他了......
陳諾則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抱緊了皮球,這幫大城市來的二世主們又怎麽會懂得一個皮球對於他這樣的窮苦孩子意味著什麽呢。
從骨子裡講,陳諾對於文化人是十分尊重的,因此,當他的這位胡老師開口向他借球時,他並沒有一口回絕,要是換做旁人,他一定隻當做沒聽見,要知道,在這個偏遠閉塞的小山村裡,足球可是個稀罕物。
然而,雖然陳諾並沒有開口拒絕,但他遲疑的神色其他幾人早已一眼看穿,除了仍在興頭上的胡非,依舊滿不在乎地說道:“喂,跟你說話呢,發什麽愣啊!”
楚安歌忙朝胡非擠眉弄眼,示意他閉嘴,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山溝溝裡是什麽規矩他們初來乍到誰又知道呢,來人雖然消瘦但那一身腱子肉,真要起了衝突絕非善茬。
陳諾自然不是什麽地頭蛇,他雖然平日裡不多言語,但對於人情世故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這幫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裡懂得這荒野山村的人間煙火呢,可這皮球對他而言的意義可不僅僅是每日放羊時打發時光的玩伴,更是有故人相贈的情愫在裡頭。
“抱歉, 其他什麽都可以借給你,唯獨這個足球不能借給你!”陳諾的語氣不容分說。
胡非正在暗自盤算待會兒該在哪兒踢一場以便他能在薑雨謠面前好好顯擺一回,卻不料得到的居然是這樣的答覆,畢竟對他胡大公子而言,平日裡別說是借給別人一個足球了,就是借給別人一個足球場,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為什麽?!”胡非變得惱羞成怒起來,他瞪著陳諾,這麽一個鄉巴佬憑什麽對他說不?!
陳諾懶得作答,而是拍了拍皮球上的泥土,打算轉身離開。
“不就是一個球嗎?你還怕我們不還你?”胡非喋喋不休,說著從褲兜裡摸出幾張百元大鈔來,衝陳諾揮了揮道,“不借也行,大不了這球我買了!”
陳諾聽得一愣,眼前這位‘胡老師’正大言不慚地揮舞著手中的鈔票,臉上寫滿了‘欠揍’二字,叫人驚訝這般處事風格是如何平平安安活到現今的。陳諾當然不會去動手,與之相反,要換做平日裡,他一定會一邊接過那疊鈔票一邊在心裡暗罵胡非傻叉,盡管這皮球對他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然而錢意味著生存,在生存面前其他所謂的意義大多都一文不值。
只是這一回,陳諾一反常態,依舊立在那兒,紋絲不動,他甚至覺著荒唐,自己這是在犯什麽傻,有傻子送上門來的好處不要,腦子抽筋了吧!可是,偏偏有一腔熱血作祟,叫他始終邁不出步子,一臉的倔強與桀驁,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而這腔熱血的起因大概與此時胡非勢在必得的決心來源一樣——薑雨謠正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