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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律》第8章 他日若遂凌雲志
  “那他們既然都不認識,老農李老三怎麽會知道那晚有一個攜帶著重金的人來本縣?又如何得知那被害人要去他家?難道他是方士?能掐會算?早就配置好蒙汗藥等被害人來他家投訴,然後在水中下藥?恩?”

  “妙啊!妙!”

  久未開口的門下議曹王素聽到郅正的一番推斷後,不禁脫口叫好,只是覺得郅正一弱冠少年,心智、思路為何如此縝密?這絕對不是一個久居宅中讀聖賢書的人所能擁有的。

  “可是……”

  門下賊曹章散還不肯住嘴,想要繼續在眾人面前秀智商,非要暴漏自己是個沒腦子的事實,郅正說的都這般清楚了,還要反駁。

  “行了,行了,記!經仵作口供,被害人出去頭部,高六尺,體態微胖,皮膚白皙,體態微胖,查傷口處十多處寬刀痕,疑為不利於切割肉的砍柴刀為凶器,再進盤問報案人老農李老三,排除嫌疑,凶手就在本縣,不日抓獲。”

  門下議曹王素面如山崩,心如海嘯,正在記述,猛地抬頭:“大人何以如此自信?凶手不日就能抓獲歸案?”

  “哈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

  郅正賣弄關子,其實他心裡也沒個譜,雖然推斷出凶手就是本縣人,可本縣有一萬多人,要是一個一個的去盤查,早就過了七日之期,這些話無非是給縣令陳千秋說的,讓他不要小覷了自己,到處使絆子,配合自己,他郅正雖然初出茅廬,但是不是他縣令陳千秋能壓製的,希望此案過後,能和睦相處。

  “門下議曹王素、門下掾史金時,你們一個以刀筆按筆墨記錄刻出卷宗,一個保護好物證,本吏就帶著門下賊曹章大人去別處尋找線索,不必隨行了。”

  郅正對著二人微笑道。

  “啊?為何是我啊?大人,某(我)果真腹痛難忍,你還是讓他們二人陪你吧。”

  審查半日,已是午時,正是午休和吃飯的好時候,章散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了,偷懶佔便宜是他本性,可不辭辛苦的查案,他卻不能,滿嘴理由,謊話張口就來。

  “欸,張大人,我郅正第一天上任,且要去縣東門找看門士卒詢問,我是他們的上司不假,可你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我才來一日,為官日淺,如何指揮得了,不妨事,只要詢問完畢,我請章大人喝酒吃飯,如何?”

  “郅大人可是當真?”

  “當真,當真。”

  “走上幾步能換來一頓免費午膳,這筆買賣不虧,不虧。”

  郅正利用章散喜好貪佔小便宜的毛病,輕松攜伴而去,出走前,又喚三名縣衙差役協同辦案。

  前者剛走,門下議曹王素、門下掾史金時二名小吏快步返回,站在縣衙後府緊鎖的門口,裡面尋歡作樂之聲不暇於耳。

  “煩請通報,門下小吏王素、金時求見縣令。”

  府門從內而開,一丫鬟低首合掌半蹲行禮,放眼望,石子路前荷花池,池塘後的石屏風前,一顏資姣好的女子吟風弄月,脫、襟、送、抱,極盡魅、惑之能事。

  女子藏於長須高冠一身素衣的縣令陳千秋懷中,旁若無人,依舊放浪,其言其行絕非良家善女。

  “爾等何事?攪擾了本縣的雅興?”

  縣令陳千秋面露不悅,斜視向站在荷花池旁低頭的門下小吏王素、金時。

  “大人,你可嚇著奴婢了。”

  那女子伸手摸向縣令陳千秋的下巴,稍一用力,縣令陳千秋轉頭低眉,

目光頓時曖昧,看向懷中女子。  “哈哈哈哈,爾等有屁就放。”

  門下小吏王素、金時這才敢前,王素雙手奉上筆墨書卷置於酒案供縣令陳千秋閱覽。

  “這麽快?到底怎麽回事?速速道來。”

  縣令陳千秋眉頭微皺,端起一蹲酒,一飲而盡,而後閉目靜聽,旁邊女子也不敢打擾,依偎在其懷中默不作聲。

  門下小吏王素、金時將郅正上任來,所行所做所說娓娓道來,一字不假,一字不加,一字不落。

  “前番看門老卒向本縣匯報,隻當是那郅正小兒狂妄誇口,沒想到卻有奇能,又聽其所言,刻意討好本縣,爾等小吏在本縣的意會下,百般刁難,那小子竟然一一化解包容。

  有容人之量,確系梟雄之姿,若假以時日,給其以平步青雲之機,前途不可限量,名聲、官威超越其亡父猶未可知啊,這倒令本縣更不能小覷了。”

  縣令陳千秋一縷長須,低頭開始審閱郅正上任後所記錄之卷宗,一字一句,細細斟酌,不時還拍案叫好。

  這卻引的旁邊女子按奈不住,在懷中使勁推搡引誘起縣令陳千秋。

  “大人,難道這書簡比奴婢好看?”

  一擠弄,二推搡,三誘、惑,縣令陳千秋被懷中女子攪擾的有些不耐煩了。

  “住嘴!”

  暴戾一聲,那女子這才安靜下來,不敢造次。

  “有理有據,不可謂不慧也,奇技推斷,不可謂不智也,嚴謹做事,不可謂不慎也,坦蕩胸懷,不可謂不君子也,難得!難得!”

  縣令陳千秋審閱完畢,臉色變了又變,推開懷中女子,挺身捋須,快步至二人身前。

  “縣令請示。”

  門下小吏金時、王素俯首拱手,等待命令。

  “此子非尋常人,適才本縣看完卷宗,從中能看出那小子非誇口,卻又實能,若按他所言,幾日內定能破案,追凶下獄行刑,哈哈哈哈!”

  縣令陳千秋語畢之際,驟然變了面皮(臉色),眯著眼睛看著池中綻放朵朵荷花,一只花色錦鯉穿花而過,避葉而行,陳千秋點頭大笑不止,計已上心頭。

  “縣令,那我等還繼續與之作對?”

  門下小吏看縣令如此高興,他們多少也知道縣令陳千秋與郅正亡父蒼鷹郅都的過節,還以為郅正能破案,往事愁怨盡散,這才插嘴請命。

  “不!不!不!”

  縣令陳千秋連呼三聲,鄙夷了一眼那兩個唯諾小吏,身形愉悅地跑到冷落稍久的女子之旁。

  那女子極伶俐的人,揣摩男人心思已久,見縣令陳千秋大笑來抱,將身一轉,冷眉緊蹙,怎麽都不理縣令陳千秋。

  “美人,美人,本縣錯了,錯了,哈哈哈哈!來繼續美酒高歌,伺候本縣高興,今日再賞你一錠金子。”

  那女子一聽之下,竟然還有金子賞賜,以飛花落葉之速,扭扭捏捏,欲拒,還迎,擁在縣令陳千秋懷中,只是此情此景看的門下小吏面紅耳赤,好不難受。

  “爾等傳本縣命,縣衙一乾吏,自本縣以下,今日起對郅正郅大人以禮相待,在縣衙亦同僚亦是友,在外逢面多問候,不得再刁難冷對,爾等可聽的清楚。”

  縣令陳千秋舉起酒樽笑對懷中美人朗聲道。

  “小的這就去傳命。”

  門下小吏王素、金時同步而退。

  “且慢!”

  門下小吏同時停住腳步。

  “王素啊,你乃刀筆吏出身,本縣命你將前番郅正審查斷獄的卷宗書簡摘抄兩份,分別以刀筆刻之,只不過已記錄過的卷宗書簡一字不動,另一份摘抄卷宗書簡,以本縣之名筆之記之刻之,若有差錯,你自行辭官,本縣再聘一門下議曹,你可清楚?”

  縣令陳千秋轉過頭低聲威喝。

  “啊?”

  門下議曹王素不禁失態脫口而出, 隨後拂長袖擋住嘴巴,趕緊認錯。

  “縣令,一式兩份,小的明意,可為何署名不同?記事一樣,所記主人卻不相同?好像有違漢律朝廷規製吧?”

  門下議曹王素刀筆吏出身,熟知漢律朝廷規製,這記錄掌訟斷獄地卷宗,乃是朝廷公文,待縣衙上訟(訟書),縣令斷案、結案,在犯人行刑之前,要將卷宗上繳府郡,郡守大人審核一遍,摘抄一份,再報至長安丞相府,由決曹審驗,丞相定製同年同月所要行刑犯人的名單,上報天子,天子閱覽批示後,再下詔丞相,丞相下令,複又從決曹一直將丞相令傳至縣衙,這才能將犯人明正典刑。

  可縣令陳千秋此舉何意?篡改辦案、記錄卷宗,乃是大罪,按大漢律,無視朝廷威壓法度,罷官抄家還是小事,可如今皇帝乃是天子劉徹(彘,一為徹的通假字,二意為龍的意思),那可是能滅族絕不腰斬的主,想到這裡,門下議曹王素他怕啊。

  “噢?那你的意思是不聽本縣的命令咯?”

  吟風弄月聲漸漸消弭,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那伶俐女子也不敢說話,門下小吏更是顫栗不安,縣令陳千秋本想將手中酒樽扔在門下議曹王素身上,想了一想,到底是忍住了,只能陰陽怪氣地來了這麽一句,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縣令陳千秋在忍,隨時都能爆發,氣氛驟變,偌大後府花園,烈日當頭,如處冰窖一般。

  門下掾史金時趕緊搗了一下門下議曹王素的胳膊,並不停低頭擠眼睛:你想丟了這份差事?還不趕緊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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