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卑臣是用不上了,想必隴縣縣令陳千秋知道卑臣入仕升官之後必然有所收斂,想來見到卑臣也是和平相處,此去定能早去早回。”
郅正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天子劉徹那詭異的一笑,所以沒有看出什麽問題,依舊坦誠地說著。
“放心,你會用到的,拿上東西趕緊回去看你家鄉老娘吧,盡量早去早回,寡人還指望著你早點回來,趕赴定陶解決那一件軍國大事呢。”
皇帝劉徹深邃地看了一眼郅正後,繼續低頭處理政務。
“也罷,既然陛下好意,卑臣也就愧領了。”
郅正雙手恭敬接過八官令聖春坨給他的密詔,慢慢起身準備退出未央宮前殿即刻啟程一刻不留趕回隴縣老家。
“卑臣告退!”
郅正對著三層龍樨上低頭處理政務的天子劉徹行了一禮後,先是往後退了三步,再轉身想要走出未央宮前殿。
“郅正,這都半年了,你至今不肯改口叫寡人縣官,自稱卑臣,是不是太見外了?你都拿劍要殺寡人了,咱們都這種關系了,你還拿自己當外人嗎?”
天子劉徹驀然抬頭,眼神複雜地盯著郅正後背看。
“陛下,並非卑臣見外,而是卑臣始終恪守君臣尊卑,同時也是提醒卑臣,如果跟陛下走太近了,萬一陛下哪天用不到卑臣了,那麽卑臣會不會因為以為跟陛下關系親近而產生錯覺,認為陛下不會殺我,而到那個時候陛下把刀架在卑臣的脖子上,卑臣還稀裡糊塗不知道,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所以卑臣還是清醒一點好。”
郅正背對著皇帝劉徹鬥膽回道。
“你……”
皇帝劉徹正在用朱紅禦批批閱奏折,聽郅正這麽一說,手突然抖了一下,正在寫的一個字都寫錯了。
“郅正,你活的太明白了。
有時候活的明白可不是什麽好事。”
皇帝劉徹厭惡地瞪了一眼郅正背影后,繼續低頭處理政務。
“我郅正想明白的活著,不想糊塗的死去,陛下,卑臣告辭了。”
“滾!”
在皇帝劉徹的呵斥聲中,郅正退出未央宮偏殿,帶著門口等候的虎賁校尉烏騅子雄又馬不停蹄地往長安三輔右扶風西北小縣城隴縣趕去。
二人的身影剛消失在長安城直城門,忽然城內有一騎狂奔而來。
“駕!駕!駕!”
出了直城門,馬上少年茫然四顧,早已不見了好友郅正。
“籲!”
馬上少年勒住韁繩,不免有些傷心落魄,不禁幽歎道:“郅正,我寧毅是怎麽對不起你了?好不容易等你回來,見都不見一面?郅正,你太薄情寡義了吧,哎。”
在繡衣苑處理事務的寧毅忽然聽到消息,說是郅正回來了,正在未央宮拜見皇帝,他心中好不歡喜,馬不停蹄地去未央宮西安門等候,結果從看守未央宮幾個城門的右都尉嘴裡得知郅正已經出宮向直城門去了。
於是繡衣少尊使寧毅又策馬揚鞭趕往直城門尋找郅正,想要見他一面,結果一路狂奔而來,連郅正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不免心中十分氣憤,更多的是傷心落寞,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如今都不舍得見上一面,寧毅惆悵失落,望著郅正和烏騅子雄離去的方向,寧毅心中隱隱產生一種感覺,那就是不知為何,他和郅正之間走的越來越遠了,就像郅正目前走的路,向西,他要回繡衣苑,向東,這就是所謂的各奔東西吧。
寧毅搖頭歎了一口氣後,不悅地趕回了繡衣苑,就好像沒有聽到郅正來過的消息一樣,自己騙自己,看郅正回來如何是說。
遙遙星河路,又是一輪白晝,又是一輪星月,風塵苦旅半月,馬不停蹄急歸,思家心切。
隴縣老家雖然不是郅正真正的家,但他早已把隴縣老家當做了精神歸宿,郅李氏就是自己的老娘,書童孟浪就是自己的親弟弟,故此瘋狂趕路,錯過宿頭,白天趕是夜裡趕,中間才休息了幾次。
前方是黃土源,兩邊是逢春木,一條大道路坦途,上有星星點點,夜色斑斕,周遭是寒氣逼人,冷氣直冒,時至二月,漸有春江水暖之勢,但寒風如刀,依舊徹骨。
“駕!駕!駕!”
星夜狂奔,郅正和烏騅子雄再趕半天不到的路程,必能趕在天亮之前回到隴縣老家。
嘶!
郅正坐下雪照玉麒麟在狂奔的時候對著前方土路兩邊的枯木林方向嘶鳴一聲。
“駕!”
郅正不以為意,烏騅子雄亦無所發現。
嘶!
郅正坐下雪照玉麒麟再度嘶鳴一聲,顯得十分警惕,好像在提醒郅正前方有什麽東西一樣。
“駕!”
郅正一心往家趕, 再加上舟車勞頓,一路辛苦,連續騎了這麽多天的馬,腦袋是昏昏沉沉,身體是又酸又痛,自己都顧不上,哪裡還顧的上胯下雪照玉麒麟因為發現什麽而怪叫,與此同時,烏騅子雄胯下的神駒竟然也嘶鳴了一聲。
忽然,前方土路旁的枯木林有一坨黑漆漆的東西應該是聽到了從東邊狂奔而來的馬蹄聲,慢慢地爬到了路邊。
“嘶!”
郅正胯下坐騎和烏騅子雄胯下坐騎同時嘶鳴一聲。
“先生小心!有野獸!”
烏騅子雄一把勒住了自己的馬韁繩,騎在馬上迷迷糊糊的郅正若不是經過烏騅子雄這一聲提醒,估計都沒有反應過來。
“啊?”
郅正這才注意到了前方土路和枯木林交接的地方有一個東西在慢慢地朝他這邊蠕動,也是多虧了月光,這要是個漆黑的夜,光線昏暗,什麽都看不到的話,估計要被那個藏在枯林邊野獸給襲擊了。
“籲!”
穩住焦躁不安的坐騎,郅正和烏騅子雄趕緊拿出武器自衛,就害怕是什麽豺狼虎豹之類的大獸,郅正可是在驪山狩獵的時候為了保護舞陽公主的時候吃過大獸的虧,至今記憶猶新。
二人坐下的神駒不停來回走動,氣息竟然逐漸平和,而往他們這邊不停蠕動的那個野獸速度越來越慢,最後趴在郅正和烏騅子雄之前不足三丈的地方一動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