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兩個月前,運輸官鹽的泵船在邗溝傾覆了三次,而傾覆後的官鹽吊詭的全部消失不見,沿途百姓不能買到便宜的官鹽,他們就暗中抬高私鹽的價格,現在的定陶以及附近州郡,一鬥私鹽的價格已經賣到了一千文五銖錢,最可惡的就是當地官員不作為,定陶附近州郡乃是國庫稅收的主要來源,可這官鹽賣不出去,當地州郡就沒法向朝廷上供納稅,朝廷沒有地方的稅收拿什麽打仗?
這些禍國殃民的蠹蟲,我大漢穩定的時候使勁榨取百姓,現如今人人當赴國難,有錢出錢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全民一心才能打敗匈奴虎狼,可是他們呢?坐擁十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還要滿意,還要給寡人使絆子,讓寡人為此煩憂,著實可惡。”
皇帝劉徹憤恨地罵著,激動地看著前方,心裡焦躁的來回走動。
“陛下何不將那些人一網打盡,以武力鎮壓,這樣不就可以一勞永逸永除後患了嗎?”
郅正獻策道。
“是啊,寡人當初想的跟你一樣,可是七大國策才頒布不久,天下擁有土地最多的就是豪強、世家、門閥,而鹽梟三樣全佔,名頭大、背景強、勢力混雜,其他地方豪強、世家、門閥可看著呢,若是出師無名,肆意打壓,恐怕別的地方的豪強、世家、門閥內心惶惶,害怕下一個收拾的就是他們,導致他們趁機作亂。
殺這些人跟殺朝廷官員不一樣,朝廷官員身在朝廷,跟地方勢力沒有勾結,而那些世家、門閥、豪強就像是地頭蛇,殺了一波又長一波,十分棘手。
本來寡人還可以忍耐,畢竟目前主要要全力對付匈奴,後方一定要穩定,可他們竟然殺死了定陶縣令東方軌,這是什麽?嗯?一介百姓暗殺朝廷官員?這不啻為造反又是什麽?
這些鹽梟為了跟寡人做對,已經喪心病狂,無所不用極其了,寡人這才想到了你,以你之能,估計可以掌握他們做下的這等惡事的證據,寡人再出兵屠殺,所以這一次全靠……”
皇帝劉徹還沒說完,郅正眉頭一皺,向皇帝反問道:“陛下,您怎麽就知道使運送官鹽的泵船覆沒和殺死朝廷官員定陶縣令東方軌是鹽梟所為呢?”
“寡人猜的。”
皇帝劉徹不假思索道。
“這……這未免為太武斷了吧,凡是要講究……”
郅正不敢苟同皇帝劉徹的猜想,當即吞吞吐吐的反駁。
“凡事要講究證據是吧。”
皇帝劉徹瞥了一眼執拗的郅正。
“是啊,陛下,要不然容易造成……造成冤案……”
郅正俯首拜道。
“郅正,你明不明白這一次無論是不是他們做的,都必須要讓世人知道是鹽梟乾的,不管是還是不是,你必須要辦成鐵案,必須要找出或者編造出他們對抗朝廷的證據,使世人信服。”
皇帝劉徹堅定道。
“這……”
有違本心的事情,身為法家弟子的郅正怎麽能違心的去辦呢,若是一旦冤枉了定陶鹽梟,那麽鹽梟全族就要被處死,於郅正估計,現在鹽梟家族最少有五千多人,那就意味著要冤死五千多人。
“怎麽?你不願意替寡人分憂?”皇帝劉徹目露寒光,頓生殺意,因為這件事他隻告訴了幾人,而郅正是看上去鐵石心腸可實際上是最心軟的,搞不好會把他的計策透露給鹽梟。
“恕卑臣鬥膽,陛下為何不讓繡衣尊使寧成大人去辦理此事呢?”
郅正十分不解,繡衣使者的勢力遍布天下,甚至在匈奴王庭都安插了眼線,若是繡衣使者辦起此事來,想來比郅正輕松速度更快,看皇帝劉徹的架勢非要處理了定陶鹽梟不成,所以自己不願意當皇帝劉徹冤枉人的刀子。
“你這樣聰明的人,難道不清楚?”
皇帝劉徹反問道。
“陛下之胸懷深如萬丈海底,高如蒼穹頂,卑臣怎麽能猜的道呢。”
郅正推脫道。
“哼!”
皇帝劉徹轉頭衝著郅正奸笑一下。
“既然你小子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寡人就告訴你。
第一寡人已經不再信任繡衣尊使寧成,這一點你看的出來吧。”
“卑臣久在外地,遠離朝堂,自然是看不出來。”
郅正推辭道。
“是嗎?行,咱們的郅大人看不出來。
這第二嘛,這件事非你去辦不可,天下沒有人比你更適合辦理此案了。”
皇帝劉徹堅定道。
“這是為何?恕卑臣愚鈍,我大漢人傑地靈,英雄輩出,我郅正何德何能,敢讓陛下如此謬讚?”
郅正謙虛回應,其實此刻,郅正已經猜到了皇帝劉徹已經挖好了坑等著郅正往裡跳, 只不過郅正不上鉤而已。
“寡人來問你。
你和繡衣尊使寧成的名聲誰的好?”
郅正低頭略加沉吟,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樹下的繡衣尊使寧成一眼。
“在百姓之間,應該是卑臣的名聲比繡衣尊使寧成大人要好一些,若是在官場之上,卑臣和繡衣尊使寧成大人半斤八兩吧,好像名聲都不太好。”
郅正如實道。
“不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
寡人心裡清楚,繡衣使者雖然實力龐大,遍布天下,但名聲不好,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嗤之以鼻,當面腹議,背後痛罵,而你郅大人就不同了,就你之前辦的那幾個案子,天下百姓視你為神斷,我大漢的能臣乾吏,黎庶的救星,知名的清官好官。
試問讓惡名狼藉的繡衣使者去辦此事,天下人會信服嗎?
但是換你去辦就不同了,天下人不但會信服,而且會信以為真,在那些豪強、世家、門閥的眼裡,你跟你爹一樣都是酷吏,但有所不同的就是,你是一個不求功名一心為大漢辦事的酷吏,他們雖然怕你,但也敬佩你,認為你剛真不阿,辦事不會徇私枉法。
如果讓你收拾了定陶鹽梟,天下百姓信服,天下臣民信服,天下豪強、世家、門閥信服,寡人就是要讓天下人信服,這樣穩住後方,那些懷著不臣之心的亂臣賊子就不敢也不會趁機作亂,認為下一個對付的不是他們。